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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兼撞鐘
大陸朋友的 - 利比亞 遊記
1999年9月21日的早晨,剛剛離開大學的我站在北京三里屯使館區的一座不起眼的建筑前,鐵門上挂著鷹的國徽,門口的牌子上面寫著“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民眾國人民辦事處”,在這里,我已經消耗了兩個星期的時間,為的是拿到利比亞的簽証。可是使館里面阿拉伯式的工作程序我實在不適應,每次都提出要新的文件,每次都是相同的對話:“等等吧!”“等多久?”“insha allah(托靠真主)!”終于不厭其煩的我在前一天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杭州我的利比亞兄弟--核電站的工程師,浙江大學博士生穆夫塔和賈馬勒的電話,作為极力邀請我去利比亞工作的人,他們答應今天會飛來北京幫我拿到簽証。 我在使館前面已經轉悠了個把小時,哨兵也已經以百倍警惕的眼光盯著我看了几回了,尤其是在我把黑色的皮包抱在胸前,低頭打火點燃香煙的時候。 使館的門開了,里面走出了几個穿著時髦的姑娘,個個身材一級棒,都是前兩天來使館參加卡扎菲同志九一革命胜利三十周年的招待會的利比亞人家屬,一個金黃色頭發身材凸凹有致的小姑娘還和我說過話,此時笑嘻嘻的用我僅有的能听懂的几句阿拉伯語和我打招呼,我回了一句之后,正准備順勢和其他三位套磁,就看見一輛紅色的夏利車橫在我的面前,賈馬勒壯實的身體一下子冒出來阻斷了我的視線。我急忙收回視線,一邊和兩個兄弟擁抱,一邊安慰自己:沒關系,馬上就要深入虎穴了,到了利比亞這樣的女生還不遍地都是。

人情和面子在第三世界國家的通用程度絕對不亞于咱們中國,我隨著穆夫塔和賈馬勒進入使館之后,馬上就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我坐等在辦公室外面的沙發上,听著里面他們二位在和使館官員高聲談笑,言談之中好像並沒有提到我的名字,可是很快就有人過來拿了我的護照送了進去,緊跟著就被喊了進去,只看一個留著小胡子顯得很精干的人也不多問我,一個勁的往我的護照上面寫字,蓋章,同時嘴里還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些什麼,最后抬起頭來看著我,用阿拉伯語說:“你要去利比亞,所以我現在用阿拉伯語和你說話,簽証費是630元,你是我們的兄弟,我給你特別的价格,你付30元就可以了。”一邊說,一邊伸出三個手指在那里搖晃,我的阿語實在有限,以為他給了我三十塊錢的優惠,就掏出了600元錢遞給他,他很惊訝地看著我,改用英語和我說:“為什麼給我這麼多錢?三十塊就可以了!”我頓時怀疑自己听錯了,打折打掉六百塊?看我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利比亞同志也著急了,急忙用漢語大喊:“三十塊!三十塊!”我好像一下子醒過來一樣,趕忙拿出三十塊錢,心想就算是錯了也是你老人家的,以后不要找我要賬就可以了。錢交了,眼瞅著利比亞同志在蓋好的簽証上龍飛鳳舞的簽上自己的大名,心里的感覺出奇的平靜,甚至有點發愣,這就是簽証,就這樣要去一個陌生的國家了麼?

和穆夫塔,賈馬勒從使館里出來,我們去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那里是在北京的利比亞留學生的根据地,听說我要去利比亞工作,留學生樓里轟轟的跑上跑下居然冒出了十几個利比亞人,把一個寢室坐的滿滿的,大家都坐在那里一臉憨厚的看著我笑,一個年輕的戴眼鏡的小伙子拉提夫忙不迭的在給我寫每個人的通信地址電話號碼,然后自告奮勇畫的黎波里机場到市區的地圖,看他畫圖的專業水平,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特工出身,我小心翼翼的問他是不是當過兵,滿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拉提夫摘下眼鏡笑著拍拍我的肩膀,說:“等你到了利比亞,你就發現,我們那里一切工作都是外國人在做,我們利比亞男人只有三個工作,軍隊,警察,和特務!”我惊訝得還沒有回過神來,拉提夫已經又開始給我解釋起利比亞第納爾和美元的匯率來了,我問他們有沒有利比亞的錢給我看看,几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鷹鉤鼻子的男人突然站起身跑進里面的房間,沒一會舉著一張綠色的大票出來了,我一看,啊呀,50 第納爾,折合人民幣200多塊呢。我突然想起來哪本書上說過的,阿拉伯人熱情豪爽,客人如果喜歡什麼東西,主人一定會執意相送,我決心試驗一下,于是接過鈔票,拿在手里不停的摩挲,眼睛戀戀不舍的盯著它,嘴里還不斷地發出嘖嘖的聲音,整個房間一片寂靜,我等了半天看沒人說讓我收下鈔票的意思,臉上開始挂不住了,只好訕笑著把鈔票遞回去,可是出乎意料了,拉提夫很著急的和我推搡著:“你把鈔票給我干什麼?這已經是你的錢了啊!我們大家都怕你不肯收下,都等著你把錢收好呢!”這麼靈驗啊,我還在想著怎麼找到那本書的作者好好謝謝他呢,拉提夫已經不顧我的“堅辭不受”把錢塞到我的口袋里了。我要趕著晚上的火車回杭州,下樓的時候大家都送我到樓梯口,可是一個穿著長袍的胖胖的男人一直貼在我身旁,等把我送出大樓的時候他突然抓住我的左手,塞給我一張卷起來的綠色鈔票,就說了一句你在路上可能會用到,然后掉頭就走,我瞥了一眼,以為是20美元,就沒在意,說了一聲謝謝就收下了,走出北航大門以后我展開鈔票一看,100美元!我頓時又惊又喜,使勁掐自己的人中和大腿,呵呵,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100美元啊!在這以前我看到的最大票面除了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幣就是剛才的50第納爾鈔票了,于是在海淀的大街上就出現這樣一幕,一個男生站在那里滿身上下的亂摸,其實也就是想找一個安全的口袋把這一百美元放好,可是放在哪里哪里就燒得慌,后來我也對美元見多不怪了,唯獨對這一張美元記憶深刻,還有利比亞兄弟們的熱情。

接下來的一個月,是緊張的,而又新鮮的,采購,准備行李,學一點阿拉伯語日常用語,和家人,朋友同學告別。學校里的阿拉伯留學生听說我要去利比亞工作,表現多姿多彩,來自也門的費薩爾掩飾不住心里的羡慕,不停的告訴我:“你爽了,你爽了,你要去的是最好的阿拉伯國家!”而同樣是來自也門的巴希爾卻一臉的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去利比亞?那里什麼都沒有,利比亞人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飯,睡覺,做禮拜。”他很關切的告訴我,“你到利比亞工作厭煩以后一定要來也門,我們也門什麼都有,有電影院,有舞廳,有姑娘!” 臨走前去看了在巢湖的外公外婆,媽媽那邊的很多親戚都來了,不過好像也沒有多少特別感傷的氣氛,只是有那麼一種淡淡地說不出來的氣氛。原來以為會有人抱著我大哭,可是看來我沒有那麼寶貴。倒是姨媽和我說了一句很貼心的話:“李銳啊,那邊要是有哪個石油富翁的女兒看上你了,你就把自己嫁了吧!”我很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頗有一種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氣質,媽媽在旁邊提醒我:“你找個什麼樣子的女孩我都不在乎,只要別帶個黑女孩回來就可以了,我接受不了,爺爺奶奶也接受不了。”我立馬提醒媽媽:“不會的,阿拉伯人是白種人,不用擔心。”然后心里就開始美滋滋的盤算找哪里的女孩子了,黎巴嫩的女孩子最美麗,敘利亞的女生最動人,伊拉克的女孩子雪白的,而且鼻子高挺,北非的女孩子淺淺的棕色皮膚和黃色的卷發也非常性感,呵呵,可怜的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在阿拉伯國家會碰到怎麼樣的“遭遇”呢。

出發
就這樣我滿怀著憧憬坐在首都机場國際候机室里,等待著意大利航空公司的飛机執行北京-米蘭-羅馬-的黎波里的飛行任務。初上飛机,一切都是新鮮的,我剛好坐在飛机翅膀邊上,別看我從小喜歡飛机啊,軍事啊,可是第一次坐飛机還是露了怯了,眼看著飛机起飛滑跑沖上藍天,我突然發現飛机的翅膀原來不是固定不動的,而是上下扇動,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麼相信上帝,這麼需要祈禱,口里開始下意識的呼喊:安拉!安拉!我的主啊!除了你我在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了,我只求你的保佑和襄助,你是獨一無二的,是全能的。就這樣嘴里念念有詞,自說自話。意大利航空公司在歐洲只能說是二流航空公司,飛机上的服務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就是惊訝于空哥很帥,至于空姐麼,恐怕都已經是大嫂一級的了,而且臉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雀斑和毛孔,還不如從舷窗往外望。已經到了俄羅斯上空了,飛机下面白茫茫的一片各種造型無比宏偉壯觀,我不禁感嘆:“啊!俄羅斯西伯利亞的萬古冰原真是不得了啊!”隨后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等到睜開眼睛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我再一次向窗外放眼的時候,很奇怪怎麼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這西伯利亞萬古冰原也忒大了點兒吧?然后才醒悟過來,哦,原來不是冰原,是云層,我們是在云層上方飛行,我于是很為自己聰明的參透了這個道理而沾沾自喜,含笑繼續睡了過去。

等到飛出俄羅斯,到達東歐上空的時候,天氣晴好,從上向下看,歐洲果然是漂亮,下面的色彩繽紛,大片大片的綠色山地綠出很多種層次,夾雜著黃色的樹林和庄稼,藍色的湖泊,白色的道路和紅色的屋頂,看得人賞心悅目,不禁對歐洲人的生活環境心生羡慕,這個差距等到了利比亞之后感覺就更深了。可是歐洲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年輕的我沒有出國的經驗,在國內的時候看到各種報紙和雜志都宣傳說國外的人如何的盛贊中國的發展,中國的文化,如何對中國人友好,如何喜歡中餐,我就天真的以為全世界都歡迎咱們中國人去,樂呵呵的就在米蘭下机,准備換飛机去羅馬。我們一行五個人一齊通過換票的柜台,兩個中國人要去阿根廷,兩個中國人要去利比亞,還有一個日本鬼子夾在我們中間。看到一個很年輕的警察穿著特威風的制服看著我們,我就友好地報以微笑,誰知道就惹事了,那哥們開口了:“你們五個東方人,過來!”我以為他要和我們合影,高興地舉著相机,連蹦帶跳的過去,結果那位仁兄開口就說:“護照拿來!”我們五個很疑惑的交出護照,他老人家也不看,拿在手里不緊不慢的敲著,斜著眼睛看著我們,慢條斯理的說:“偷渡的?”我們都愣了,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日本人已經走上前去,一把抽出自己的護照,照著警察的臉上扇了過去,嘴里還大喊:“看清楚,這是大日本的護照!”橫著就走了。警察傻了,我們也傻了,日本人這麼拽啊!我們也很想這麼做,可是內心沖動了半天,最后誰也都沒敢,畢竟人家日本人比我們中國人勢力大啊,我還在那里嘴里嘀咕:“唉,日本人,拔根汗毛比我腰都粗!”旁邊經常出國的兄弟卻告訴我,不是錢的問題,是大使館的問題,誰惹著日本人一點點,日本大使館都會不依不饒的,我傻乎乎的問:“那我們的呢?”換來的卻是一聲嘆息!

我們的護照被收走檢查了四十分鐘,才被人家不情愿的還給我們。我們一邊心里恨恨的想著以后有錢了怎麼再回來揚眉吐氣,一邊繼續下面的行程。到了羅馬,飛往的黎波里的候机室里已經看到原來越多的阿拉伯人的面孔了,大家都三三兩兩的坐著等著上飛机,和我一起去利比亞的老兄會說阿拉伯語,已經和利比亞兄弟們打成一片了,在那里說笑呢。我坐在那里想象著:利比亞這個被美國稱為無賴國家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呢??卡扎菲上校這個號稱大漠英雄,具有傳奇色彩的极富于個性的人物,又是怎麼樣統治這個國家的呢?我的口袋里還裝著一張賀卡,是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找机會轉交給卡扎菲的,他是卡扎菲的堅定支持者和愛戴者,把老卡當作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第二號領袖。我一直忘記問他他心目中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第一號領袖是誰了,當時怎麼就沒有多嘴問一下呢?鬧的現在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我。

我正在那里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听到廣播里面傳來一個通知,當時就吐了,“由于利比亞的黎波里國際机場關閉,今天飛往利比亞的班机被推遲,具體時間另行通知。”候机室里的阿拉伯人一下子就炸了窩了,紛紛掏出手机或者電話卡往利比亞打電話,可是又哭喪著臉放下電話了,電話也不通,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了,沒听說最近美國要空襲利比亞啊。后來不知道是哪個聰明的人打電話給利比亞在羅馬和開羅的使館,得到的消息是:為了紀念意大利入侵利比亞n(具體數字我忘記了)周年,卡扎菲宣布今天是紀念日,要在國立法蒂哈大學發表演講,全國的机場,港口和電信的國際業務關閉一天以示紀念。呵呵,還沒到利比亞,我就領教了老卡的個性了!我知道,這下子完了,到了利比亞就沒有人接我了,朋友們肯定會等我等個空的。到了利比亞,該怎麼辦呢? 到利比亞的飛机被推遲了六個小時,其間我們曾經試圖找意大利航空公司提供免費的伙食,可是人家一句話就把我們頂了回來:“不是我們公司的錯誤,你去找卡扎菲要吧!”旁邊正在開罐頭的利比亞兄弟看不下去了,擠過來大聲的抗議:“如果不是你們當年侵略我們,今天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幅要算總賬的架勢,看起來歐洲人可能的确比較怵利比亞人,呵呵,商量了一番就給了我們几張票讓我們去吃自助餐了,畢竟惹毛了阿拉伯兄弟特別是有光榮革命傳統的利比亞兄弟可不是一件讓人放心的事情。

總算上了飛机,机艙里面開始很熱鬧,但是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因為已經是深夜了。睡得正香得我被人搗醒,机上的人員開始分發入境登記卡了,我一看全部是阿拉伯文印刷的,傻眼了,旁邊坐著一個加拿大的石油工程師,好像熟門熟路的,唰唰唰几筆就搞定,完了也不說話,抓過我的入境登記卡龍飛鳳舞一把,跟我友好的笑笑,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ok!”.飛机著陸了,慢慢的滑向候机大樓,飛机旁邊的利比亞工人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了,個個都穿得很隨便,不像在咱們國家和歐洲似得那麼體面,也不像是石油富國的感覺啊,看著那個候机大樓,据說是北非相當現代化的机場了,可是怎麼看怎麼有點破舊壓抑的感覺,是因為人的因素呢?還是十年的制裁使然?跟著人流慢慢的一步步的通過海關,在入境處,海關的人只說了一句“oh, china!welcome!”就蓋了一個章讓我進去了。我興沖沖的往行李台走過去,突然又被一個警察攔住了,不過這一次是一個留著小胡子賊眉鼠眼的形容猥瑣的警察,穿著松垮垮的制服,一樣的收走我的護照,斜著眼睛看我,嘴里說道:“泰國的?”我指著護照上的“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大聲說:“no,china!”只見他非常惊喜地看著我,小眼睛閃爍著光芒,用阿拉伯語說:“噢,西尼(中國人)!”我贊許的點了點頭,含著矜持的微笑看著他,他雙手呈上我的護照,很簡洁的說了一個字:“請!”我暗笑,真是孺子可教啊,嘴上還不依不饒的:“有事情麼?”“沒事,沒事!”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听見他在背后和一個挎著沖鋒槍的家伙說:“中國人,jakie chen(成龍大哥)的兄弟!”天哪,成龍大哥要是知道有我這麼個功夫稀松平常,十八般兵器樣樣不通的兄弟,非氣炸了不可!

机場里擁擠著無數的印巴的勞工,還有菲律賓人,把僅有的几個國際電話亭圍得水泄不通,我也自知擠不過他們,就看著那几個投幣電話,一看自己身上除了美元就是北京的利比亞朋友臨走前贈送的50第納爾的大票,于是就腆著臉在一個打電話的利比亞人旁邊磨蹭,等他打完了電話准備試試看能不能借兩個銅板,結果出乎意料啊,那個朋友看到我在旁邊可怜巴巴地望著他,一把把我拉過來,塞給我好几個硬幣,讓我先打,我來不及惊訝于利比亞人民的熱情,他就已經走了,空留我在那里手握電話感動不已。我手里攥著電話本,開始給穆夫塔打電話,因為他的家距離机場不是很遠,只有九公里。可是怎麼撥電話都是不通,我看著机場外一排排的椰棗樹一點點地淹沒在黑暗當中,心里那個著急啊,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辦啊?一個机場的警衛士兵踱了過來,對我拍拍自動步槍的槍托,笑笑說:“made in china!”我還之以苦笑,他可能明白我的處境,二話不說接過電話本,幫我撥號,經過反復的投幣,撥號,終于听到他“hello”了一聲,我一下子奪過電話,里面傳來的是我的好朋友,穆夫塔的大兒子rofiq的聲音,他在杭州呆了四年,漢語說得很流利,也一下子听出了我的聲音,激動萬分,趕忙問我在哪里,然后大喊:“我爸爸去我爺爺那里了,你等我,我馬上來接你!”

我終于幸福的站在机場外面等待著了,過了一會,一輛白色的韓國大宇車在我前面不遠處開過,車上一個年輕人不停地對我揮手,是rofiq! 他和一個同樣很帥的但是看起來要大一些的人向我跑了過來,我們照例是阿拉伯式的握手,擁抱,互相親吻行吻腮禮,那個大一點的哥們的絡腮胡子弄得我挺痒,到了車子前面,啊,里面還有兩個,開車的是rofiq的同族哥哥,叫哈立德,不怎麼帥,車子里面另外一個叫阿拉,就是阿拉丁里面去掉個丁字,rofiq的一個堂哥,大一,長得很瘦,可是酷帥,臉上的輪廓很深,很漂亮哦!絡腮胡子的是rofiq最大的一個堂哥,也念大一,叫nizar. 就這樣一輛大宇車帶著我們五個人一路飛馳回家去也。

路上的燈光昏暗,道路兩旁都是黑壓壓的橄欖樹林和椰棗樹,每隔一段路就可以看到豎立著清真寺高高的宣禮塔,但是因為是夜里,都沒有開燈。車子里面的小伙子們熱情地和我說話,比我還要激動不已,可忙坏了做翻譯的rofiq,可是說的什麼我都記不清楚了,就覺得累坏了,只有一句話我還記得,那就是他們告訴我明天會開車帶我去市中心兜風。眼見著汽車下了高速公路轉到旁邊的道路上了,兩邊都是各式各樣的別墅,被橄欖,柑桔和葡萄園包圍著,划分出了一個個私人的庄園。緊接著又是一段沙土路,車子終于在一座很漂亮的兩層別墅前停了下來,博士,利比亞革命指揮委員會委員-----穆夫塔同志,正赤著雙腳,卷著褲腿站在那里一臉憨厚的對我笑著呢,雖然我們剛分開還不到一個月,可是還是按照許久不見的老朋友的標准,腮幫子來回貼了六次,然后就是長久的擁抱和用力拍打對方的肩膀和后背。穆夫塔笑得滿臉燦爛,拉著我的手攙著我進了他們的客廳,掩飾不住滿心的喜悅之情,跟我說:“我們等你已經很久了!”我內心一陣激動,正要表示感謝,只見穆夫塔把手一揮,rofiq和他的弟弟mohammed一起抬了一台長虹大彩電進來,穆夫塔手拍著彩電說,這是我從杭州帶回來的,可是說明書是漢語的,沒有人會調台,就等你來了。呵呵,原來這麼看重我,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放下行李,脫了外衣,就開始趴在地毯上開始干活了。后面父子三個就看著我,給我當下手,說實話我自己在家里也沒有調過台啊,只好硬著頭皮一邊看說明書一邊摸索,眼瞅著調出了一個電視台,利比亞的合眾國台,相當于咱們的中央電視台,可是很模糊,我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轉著微調,可是后面仨放話了“不要管他,我們要調別的台,我們要mbc(沙特阿拉伯王子在英國開設的電視台)和lbc(黎巴嫩的國家電視台)!”兩個電視台都以節目丰富多彩,美女多而出名,我后來才知道的,可是我當時還傻乎乎的問:“可是這是利比亞的電視台啊!”rofiq很不屑的告訴我:“我們利比亞人自己也不看利比亞的電視台的!”.等到調好電視,茶水咖啡和甜食也已經准備好了,我們開始坐下聊天,互訴衷腸,可是穆夫塔看我很勞累的樣子,就很關心地告訴我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他們開車帶我去的黎波里市中心轉轉,我很憧憬的睡去了,心想明天早上就可以看見想我在電視里見到的海灣富國的現代化景象了,一步跨進共產主義時代了。

第二天早上,我就被興奮得rofiq搖醒,車子已經在門口了,穆夫塔,rofiq和穆罕默德正等著我要帶我去市里面轉轉呢。穆夫塔一邊開著他的白色大宇,一邊和我說從中國畢業前特地去韓國買的一輛現代santamo正在海上,估計很快就可以帶著我去拉風了。車子飛快的奔馳在路上,一路上穆夫塔不停的給我指點著路過的地名,這里是當年遭到美國轟炸的阿齊齊亞兵營,那里是當年意大利軍隊的住地,我一邊疑惑于所謂“高速公路”的路況差,一邊安慰自己,也許市中心會好些吧?不多久,蔚藍色的地中海出現在我的面前,一股咸腥的海風扑面而來海岸邊上的一排排椰棗樹迎風搖曳,樹下是白色的小房子,一座連著一座,好一派地中海風光,可是卻沒有見到多少上檔次的高樓大廈,路邊的缺乏外椓佴◥漫~民樓也顯得凌亂和陳舊,突然間車子停在一處垃圾遍布的海邊廣場上,旁邊是五座67式木柄手榴彈造型的大廈,穆夫塔笑嘻嘻的問我,“怎麼樣?”我掃視了一眼,由衷地贊美道:“地中海真的是很美啊!”等了几秒鐘,看穆夫塔沒有發動汽車的意思,我很疑惑的問到“怎麼了?我們快點去的黎波里啊!”穆夫塔“啊”了一聲,好像受到很大委屈似的,用一種很受傷的語氣告訴我:“這里就是市中心啊!”現在亂到我吃惊了,什麼?這里是大阿拉伯利比亞人民社會主義合眾國首都------的黎波里的中心?這就是一年石油收入几百億美元,人口只有600萬,非洲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最高的國家的首都?城市建設也就和巢湖差不多啊!還趕不上合肥呢!我又用審視的眼光掃了一圈,可以套用作家張承志的話:“一條馬路兩座樓,一個警察看兩頭,一個公園兩只猴.”雖然到那時為止我還沒有去看過的黎波里的動物園。霎那間我知道自己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幻想破滅了!我不得不用一種平靜和客觀的眼光去重新審視這個城市,好在我還很年輕,在最初的失望過去以后,我還是慢慢的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雖然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可是我想利比亞的情況應該和當時的中國差不多吧?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到處的卡扎菲的畫像和語錄,在任何一個面積超過半平方米的空白上,都可以看到九一革命領袖的畫像,畫像上的卡扎菲或者或者身著綴滿勛章的軍服,或者一身利比亞傳統服裝,或者鮮艷的非洲民族服裝,有卡扎菲視察部隊,卡扎菲視察水利工程,卡扎菲和工人在一起,卡扎菲和農民在一起,卡扎菲撫摸少年兒童的腦袋,卡扎菲接見外國友人(說是外國友人,都是一些黑人),卡扎菲對美國轟炸机揮舞憤怒的拳頭…….不過無論哪一張畫上的上校卡扎菲都戴著他的標記似的墨鏡,頗有點施瓦辛格的硬漢味道,旁邊寫著的不外乎是口號“卡扎菲,卡扎菲,我們愛你,我們跟你走!”或者“向我們的領袖---親愛的卡扎菲同志致敬!”“將偉大的綠色革命進行到底!”要不就是卡扎菲語錄革命指導章程----綠皮書中的警句:“政權和武器掌握在人民手中!”“阿拉伯的石油屬于全體阿拉伯人!”“真理和正義屬于全體人民!”可是有些名言就讓人念起來有些費解了“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男人和女人是有區別的!”這話不用領袖同志告訴我我也知道,我從來沒有認為女人不是人,或者男人女人是一模一樣的啊!也許是因為我們革命胜利比他們早二十年的緣故吧。不過說句實話,上校卡扎菲作為革命領袖,他的個人魅力還是有的,畫像上的老卡看起來也蠻帥的,很精神,這是一種游牧部落和軍人氣質的綜合。

第二個覺得新奇的地方,是樓頂架著高射机槍,革命分子滿街跑。在利比亞凡是個地方就有武裝人員,且不說路口橋頭,重要机關門口架著重机槍,就連交通警察也挎著沖鋒槍指揮交通,很多大院工廠學校門口都可以看到白胡子老頭,或者時髦青年身背自動步槍,有沒有子彈我不知道,但是一個個都神氣活現的,看到我就豎大拇指:“中國,兄弟!美國,敵人!”很有點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的架勢。只是我有一點挺緊張,每次朋友瘋狂洧恣A我都會想會不會從哪里飛來一梭子子彈把我們當場撂倒。

第三個感触就是利比亞的交通,在大街上跑著最新型的奔馳寶馬沃爾沃,還有相對便宜的韓國日本轎車,也有大量的老舊汽車,利比亞好像沒有汽車報廢的規矩,只要有四個輪子,你能把它開起來,就叫汽車,暫且不說所有的車子上都有刮痕,就是一個車子沒有保險杠,沒有觀后鏡,沒有車燈,沒有車窗,沒有雨刷,甚至車門都是用塑料繩子綁在車子上的,也見怪不怪了。我坐過一輛taxi,在我旁邊的車窗玻璃上插著一個鞋刷,沒等車主來得及阻止我,我好奇地把它一拔,就看見整塊車窗玻璃嘩的一下掉進車門里面去了,還費了我和車主老半天的力氣才把它拔出來重新安好。再感到以前不可想象的就是利比亞的美女了,我的印象中阿拉伯女人是不可以開車的,可是到了利比亞我才發現滿街的美女開著車子竄來竄去,而且女生開得都還是好車子。我一次過街的時候,走在斑馬線上,遠遠的看見一個金黃色頭發的美女發動了她的跑車,我很自負的認為女士開車肯定很溫柔的,誰知道眨眼間跑車就呼嘯著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把我整整在原地帶了一個圈,我惊魂未定看著那個女生絕塵而去,遠遠的向我舉了一下蔥蔥玉手,從此我看到美女開車就早早得躲到一邊去。可是偏偏后來碰到的開車的美女總是積极主動地和我打招呼,還拿秋波看著我,弄得我經常要在一剎那間作出艱難的判斷取舍,我自己承認不是那種坐怀不亂的人,可是牡丹花下死說起來很浪漫,傳出去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呢。

在去利比亞之前,我很認真地看了一些關于利比亞的介紹材料,材料上說,利比亞,屬于阿拉伯國家,官方語言為阿拉伯語,通用英語和意大利語。我想通用英語就好辦,但是為了更好和利比亞人民溝通,我還是拉著在國內的阿拉伯留學生,學了几句阿拉伯語,例如你好,你怎麼樣,多少錢,謝謝等等常用的語句。自認為語言天賦還不錯的我就怀揣著這樣几句話志得意滿的下飛机了。可是等到我來到利比亞人民中間的時候,傻了,我一開口,所有的人都大喊:“oh! english!”然后大家都笑嘻嘻的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難得碰倒几個英語水平不錯的,也是和我熱情的打招呼:“hello! how are you!”that’s all! 再也沒有了!而且他們的英語帶著濃厚的阿拉伯腔,我一直以為只有中國人說chinglish,原來阿拉伯人也說的是arglish啊! 我只好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照著自己記下的阿拉伯語,一個詞一個詞的照著念,和利比亞人說話。我和每個人熱情的打招呼,問他們:“kif haluka?”(你怎麼樣,你好麼?)他們的回答也是我知道的“el hanmudullah!”(感謝上帝!)我很滿意,覺得自己的阿拉伯語足夠了,可是很快我發現利比亞人見面從來沒有人說“kif haluka”。等到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開始豎起耳朵,注意听利比亞人之間的談話,正好賈馬勒一天來穆夫塔家里,倆人一見面,照例是擁抱行吻腮禮,就听穆夫塔大大咧咧的說:“性交?(shin jouwo)”賈馬勒則回了一句“快死!(quis!)”我以為他們倆在用漢語互相開玩笑,以免忘記在中國學會的漢語呢,就沒太在意,只是覺得這樣的玩笑未免開的有點違背伊斯蘭教義了。可是當那天我站在利比亞國立大學門口的馬路上,一個淡黃色頭發高鼻大眼皮膚雪白丰胸長腿的女學生笑吟吟的走過來,輕輕的一揚手和我打了一個招呼:“性交?”的時候,我激動得氣喘如牛,渾身冒汗,兩眼發黑,當場要昏厥過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掐自己的人中“不會吧?阿拉伯女生這麼開放啊?”那姑娘很奇怪的看著我在那里發囈症,不知道哪里不對勁。過了一會,我才反映過來,不對啊,這個女生怎麼會說漢語的呢?我才想到,當時穆夫塔和賈馬勒應該不是在用漢語開玩笑,我試著猶猶豫豫的回答那姑娘:“快死!”心想這姑娘要是會漢語我就太不禮貌了。誰知到那個姑娘很開心的樣子,滿臉笑容跟我握握手就輕快的蹦跳著走了。我這才明白,原來利比亞人是不說阿拉伯標准話的,他們之間說的是阿拉伯利比亞方言!!“性交”和“快死”原來是利比亞話你怎麼樣和不錯的意思。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快活起來,我終于可以有机會說方言了

我出生在安徽合肥,那里是國內少有的說普通話的城市,据我所
知,除了深圳就是合肥了。我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要說普通話,每次說話帶出合肥口音的時候,都要被媽媽打:“不許說土話!沒文化的樣子!”所以我從小就認為說方言是土的象征,可是到了大學,卻發現人人都會家鄉話,就我們合肥的學生傻乎乎的一口普通話,在宿舍里打電話什麼祕密都沒有,人家還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著我:“怎麼你們合肥人之間也說普通話啊?怎麼你給媽媽打電話還說普通話啊?是不是覺得自己墨水喝多了學會放洋p了啊?”可是我如果學會了合肥話回家又要被以前的老師和同學恥笑,怎麼大學越念越倒退啊?所以學會一口屬于特定圈子的方言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我的夢想可以有机會實現了!!從此我就經常跟在人家后面,逮著誰就叫他教我最地道的方言土語,以至于我可以碰到利比亞每個城市來的人就都可以用他們城市的方言打招呼,就算是活學活用吧,結果是立竿見影的哦,每個人听到我用他的家鄉話和他打招呼,無一例外都是當場被我震住了,然后立刻和我勾肩搭背做兄弟了,我也經常被安置在各種各樣的汽車上,跟著我剛認識的利比亞人招搖過市,听他們和人家吹噓:這是我的中國哥們!可是這樣學一門外語,就好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最初的几句過去之后就不夠用了啊,怎麼辦呢?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利比亞,他們的官方語言是阿拉伯語,通用漢語!!說來我自己都不相信,那天去國立法迪哈大學辦事,要去的是德國樓,當年德國愛貓扑,愛生活出資為德國留學生蓋的,我一路摸索過去,卻還是迷失了方向,無數女生用熱切的眼光盯著我,我卻不好意思,只好攔住迎面走過來的一個正在打手机的男生,握手之后,我拿出筆記本,找著上面的標准阿拉伯語注音念到:“請問,我怎麼才可以到德國樓?”這哥們看了呆頭鵝一樣的我一眼,用英語問:“where are you from?”我回答到:“china!”誰知道令人惊訝的事情發生了,這哥們一臉的興奮,立刻挂掉手机,用漢語說:“什麼?中國?你,直走,直走,然后,拐,拐!”他很激動的拼命揮舞著右手,我試探著問:“左拐?”他如釋重負地說:“啊,對,對,左拐!”他為自己能夠用漢語為一個中國人指路而興奮不已,而我則為在這里居然有人能使用漢語而感到惊訝。我還以為有個別人會說漢語是特殊情況呢,可是后來卻發現大出我的所料,隨著我和利比亞人打交道的增多,我好像打開了阿里巴巴的山洞,只不過從里面滾出來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堆堆的會說漢語的阿拉伯人。我走在大街上的時候,不斷有人和我打招呼:“嗨,中國人!你好!北京!”說這樣的話的人已經近似于文盲了,能說出“紅橋市場”“雅寶路”的也不過是學前班的而已。那天我從一個商店門口走過,一個年輕的光頭老板躺在躺椅上抽水煙呢,突然喊住我:“哎!你過來!”我對他會說一點漢語習以為常,走過去和他問好然后問他:“什麼事情?”沒想到他問我:“北京的還是上海的?”我說:“上海,但是我去過北京。”他來了勁了,放下水煙說:“北京我也去過。北京,太美了!和紐約一樣!”我這下奇了怪了:“你去過紐約?”我自言自語:“長得不像是去過紐約的人啊?”這下輪到他不好意思了,腆著臉說:“呵呵,從電視里看,是一樣一樣一樣的啊!”一句話拉近了我們的感情,我們一起大笑然后互相拍著肩膀握手告別了。

這樣的事情后來已經司空見慣了,原來利比亞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作為支持恐怖主義國家制裁了十年,利比亞的留學生不能去歐美念書,商人也很難到歐美去做生意,索性一股腦的全跑到中國來,留學的一呆就是七年八年念個博士碩士什麼的,做生意的也是一年里飛來中國n趟,所以會說漢語已經是生活的需要了。以至于后來我在大街上區分一個阿拉伯認識利比亞人還是埃及人,巴勒斯坦或者其他什麼阿拉伯國家的人的時候,就看他們會不會說漢語,利比亞人和多少會說一點漢語已經划了等號,利比亞就那麼點人口,是個人總會有朋友或者親戚去過中國,我的感覺,漢語在利比亞的流行程度絕對超過日本韓國,估計和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差不多,可是在越南泰國華僑和華裔多啊,那不算本事。呵呵,想想走在街上,你所看到的綜合了西方面孔和身材,東方人的膚質和氣質的阿拉伯美女突然走過來,微笑著和你握手,跟你說:“你好,中國!”然后應你的要求,和你一起合影留念,甚至她們主動要求和你合影,這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啊!我好像生活在一千零一夜的神話中似的,經常要掐掐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夢。

去過阿拉伯國家的人可能都有同感,就是阿拉伯人做什麼事情都是拖拖拉拉的,怎一個慢字了得,唯獨開車狂快,車子開起來個個跟不要命似的。我每次坐在阿拉伯人的車上都要提心吊膽,古人說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可是我還是不愿意把我這把年輕的骨頭埋在撒哈拉的黃沙里。可是,很多事情是不由得你決定的哦。阿拉伯國家因為几乎全民信奉伊斯蘭教,而星期五是伊斯蘭教的聚禮日,所以他們星期五周末,而每到星期四的下午,穆夫塔總是要開車來接我,帶我去他們家度周末,這几乎是雷打不動的了。這一天,的黎波里難得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站在公寓門口,照例等著穆夫塔來接我。突然一輛淡綠色的馬自達滑到我的眼前,車窗剛搖下來,我的耳膜就立刻要被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聲震破,帥哥阿拉的臉露了出來,還有駕駛座旁邊的rofiq,倆人笑嘻嘻的招呼我上車,我坐在第二排的位子上,扯著嗓子和他們說話,原來今天穆夫塔去見卡扎菲匯報工作了,不能來接我,阿拉自告奮勇開著他新買沒几天的車子,和rofiq代替來了,順便也向我展示他的車子和車技。阿拉猛地一踩油門,車子轟鳴著向前沖去,車子里面的音響也開到了最大,阿拉把著方向盤的手一邊打著拍子,以便回頭和我說笑,不停得我介紹這個車子的功率和性能,因為听不清楚,我們三個經常需要把腦袋湊在一起才能交流。我渾身的熱血都被搖滾樂和洧拳a來的速度感燃燒起來了,全然把那一點點可怜的安全意識忘記到九霄云外。我們超過了一輛又一輛汽車,旁邊的一輛車子里面坐著兩個漂亮的姑娘,我們三個一起扭頭向她們大吹口哨,倆姑娘不理睬我們,我們又開始發出噓聲,這是我突然發現阿拉的表現很不對,為什麼他的身子直起來好像很用力的踩什麼東西一樣?而我的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呢?我疑惑的把頭轉向正前方,頓時“啊”的大叫起來!我們前面一輛白色大宇突然左轉,整個車子橫在我們面前!在我們的惊叫聲中,就見一片白云飄過來,然后轟的一聲,我的腦門和右小腿傳來一陣劇痛,我就暈了,迷糊中只覺得自己在天上轉了几圈隨后一下就栽到地上,車子在地面上還是一直往前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來。我使勁的睜開眼睛,眼前蜘蛛網狀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視網膜撞脫落了!”可是我往旁邊一看,還好,還可以看到樹啊,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下來了,不是我的視網膜脫落了,原來是車玻璃撞碎了。利比亞人民還是很純朴的,一看到出了車禍,大家都停下來趕來救援,我旁邊的車門一下子被打開,兩個小伙子扑上來一把把我拖出汽車,我全身軟綿綿的,站都站不住了,眼看著其他人把滿臉是血的rofiq抱出來,rofiq雙眼緊閉,一腦門的玻璃渣!原來他沒有扣安全帶!阿拉是自己打開車門跳出來的,他的額頭左側擦掉了一塊皮,因為方向盤擋住了他,他看到我睜著眼睛,就轉而抱住rofiq撕心裂肺的大喊:“rofiq!rofiq!”旁邊亂哄哄的人群抱著我和rofiq就上了一輛兩個青年開的汽車,兩人大喊,“讓開,讓開,去醫院!”在車子發動的當口,我怀里抱著rofiq,rofiq的血滴到我的牛仔服上,我還回頭看了一眼我們的馬自達,停在一棵樹下,車頭已經撞癟了,噗噗的冒著水蒸氣,我還在那里發思古之幽情呢,“以前看美國大片,汽車是一撞就炸啊,我們這車它怎麼就不炸呢?”

等到我們的車子在眼里消失的時候,我才把頭轉過來看這輛載我們去醫院的車子,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我頓時魂飛魄散,自覺這下吾命休矣!這輛老爺車兩邊沒有車窗玻璃,車門好像關不死,不停的發出怦怦的聲音,車身也在搖晃,車速絕對不比阿拉剛才的速度低,更要命的是,現在的雨下的更大了,而這輛車居然沒有雨刷,司机右手開車,左手拿一塊抹布,每隔几秒鐘就伸出手去在車窗前面擦一擦,我想哭了,可是rofiq在我怀里呻吟,血滴到了我的牛仔服上,問我我們會不會死?我只好緊緊地握住rofiq的手,安慰他說沒事的,醫院馬上就到了。醫院終于出現在我們眼前了,我也緊張得快要虛脫了,車子還沒
有停穩,擔架就已經到了,轉眼我們就被几個壯男人推著一路闖進了急救室,一個身材丰滿的女護士很鎮定的看了我一眼,就說他沒事,轉過身去准備消毒用具,鑷子什麼的給rofiq拔玻璃渣了。看得出來,rofiq很疼,他握著我的手說:“阿德南,我害怕,”我拍著他的手說:“rofiq,我和你在一起,沒事情的,一會好了。”不一會,大的玻璃渣都取出來了,護士在給rofiq抹消毒葯水,就見急救室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一大群人撞開,阿拉帶了穆夫塔和一大群男人沖了進來,二話不說,把我和rofiq按倒在床上,几雙大手按照從腦袋到胳膊胸口大腿的順序把我們兩個摸了一遍,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穆夫塔出了一口長氣,“沒事,沒事,骨頭都沒斷!”我很內疚的和穆夫塔說“真對不起,都是為了我,rofiq才會受傷的。”可是穆夫塔的回答讓我的眼淚刷的就下來“沒關系,現在他是男人了,男人哪有不受傷的。”旁邊和穆夫塔一起來的rofiq的叔叔伯伯姑父什麼的,也都紛紛安慰我,還分別亮出各自腦袋胳膊或者胸口的傷疤,很自豪的向我展示男人的勛章。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有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流。

這時候護士對我們說:“sura!(照相)”我很惊訝于利比亞醫院的服務的周到,受傷了還要拍照留作紀念,可是看到穆夫塔推著我們往x光室跑,我才明白誤會了,阿拉伯語里照相還有透視的意思。在x室門口,要拍照的人拍成了長隊,我們仗著人多勢眾,擋人家路的,把一個瘸腿拄著拐杖的從門口抓出來的,總算先給我們兩個拍了照片,結束了讓我們回家。可是等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才發現早先送我們來醫院的兩個年輕人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想來連他們的名字和長相都還不知道,每次想到他們兩個的時候,心里都禁不住地感動,但愿他們能夠感覺到在遙遠的中國有一個人永遠念著他們。

我腦門上頂著一個大包,和rofiq一起坐著穆夫塔的車子回家,車子還沒有到家,遠遠的就看到庄園門口聚集了男女老少不少于百十號人,黑壓壓的一片。我們的車子一道,就一片躁動,等我跨出車門的時候,大家傳來一片善意的哄笑聲,一幫小家伙就扑上來圍著我,把我往家里拉。人群分成男女兩撥,跟著我們三個傷員向客廳門口走去。客廳里面已經鋪好了鴨絨被,我們三個趟成一排,然后首先進來的是穆夫塔的老父親和老母親,兩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邊拍著我們的手,一邊哭著說:“hamudullah ya salam!(感謝上帝,你們平安歸來)”然后每個臉頰親三下,跟著是穆夫塔和穆夫塔的兄弟們,如法炮制,接著是穆夫塔的姐夫,妹夫,堂兄弟,表兄弟們,然后是穆罕默德還有rofiq的其他堂兄弟表兄弟們,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入,一樣的拍手,親吻,感謝上帝,女人們則在房間外面打起了手鼓,唱起贊美上帝贊美先知的歌曲,當然也沒有忘記准備好咖啡和果汁。等到大家都結束的時候,客廳里面已經坐滿了一屋子的男人,濃郁的阿拉伯咖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穆夫塔拍拍我的臉,站起來說:“我宣布,從現在開始,阿德南是我的中國兒子,我把我們家的姓阿布萊基亞(abu raghaia)給他,以后他在利比亞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們家的事情。”我躺在被窩里,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從此以后,我在和每一個阿拉伯人打交道的時候,都會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是阿德南.本.穆夫塔.阿布萊基(adnan.ben.mufutah.abu raghaia),而我每次打電話給穆夫塔的時候,也都會稱呼他為阿布利比,意思是我的利比亞父親。

因為這次車禍我在穆夫塔家里住了三天,在三天的時間里,我沒有看到一個警察來問我們關于交通事故的問題,我很奇怪的問穆夫塔,怎麼會這樣,穆夫塔很不以為然的告訴我,“在我們利比亞,車禍中只要不死人,是沒有警察來管的。即使死了人,警察也只是站在旁邊看著兩個家族談判,談不攏的時候警察再出面。”我很好奇的追問“那麼兩個家族談判誰對誰錯的標准是什麼啊?”回答讓我瞠目結舌:“簡單!誰家死的人多誰有理!”“那我們這次事故,結果怎麼樣啊?”穆夫塔笑嘻嘻的告訴我,“人家對方家族說了,你們家傷了三個,我們家兩個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們已經感謝真主還來不及呢,還談什麼談啊?回家各自買新車吧!”我昏!這一次車禍對我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大家在庄園門口迎接我們的時候我終于逮到机會把平時不在我面前露面的穆夫塔家的女兒,侄女,外甥女看了個夠。平時我們在穆夫塔家里的時候,不論是踢球,還是試穿利比亞長袍,總是能感覺到窗子后面,門縫里,樹后面,有無數雙熱情的眼睛和曼妙的身影,有什麼事情發生,首先听到的就是暗地里傳來的吃吃笑聲和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偶爾出門有個女孩子被同伴一下子推到我面前來,也是立刻笑得滿臉通紅,扭頭飛奔而去。那感覺就好像小學的時候男女授受不親卻又互相好奇的感覺一樣。可是這一次大家排隊參觀我的傷勢的時候,我可大飽了眼福,呵呵,利比亞人的祖先是羅馬人后裔,個個長得都和意大利女生一樣,看得我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咧。穆夫塔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很關心的和我說:“你看,這是我們家的全部女孩,你看上哪個,和我說,就嫁給你。”我腦袋上雖然腫了個大包,可是還是清醒的,問道:“在利比亞結婚要多少錢啊?”穆夫塔掰著指頭,一五一十的算給我听:“不多,你看,一幢別墅”faint!“一輛車”注意,不是自行車啊,“一公斤黃金”我頓時魂飛魄散,“一百只羊,大宴三天”利比亞可不比中國啊,一只羊要100美元呢,我當時就在那里哆嗦了,渾身發冷,rofiq看到我的异樣,過來抓著我說,不要緊,你是我的兄弟,我給你兄弟的价格,穆罕默德也在旁邊附和著說,對對,你娶我們家的女孩不要那麼多錢,不用別墅,有一套公寓就可以了,黃金你給250克就可以了,我算了算,咧著嘴還是想哭,還是不夠哦!

車禍的還有一個結果就是,穆夫塔所在的斯瓦尼鎮所有的年輕人都知道我了,都知道有那麼一個中國人和阿拉一起出的車禍。我每次再去穆夫塔家里,都是坐公交車從城里到鎮上,一下車,就有年輕的男孩大喊:“哦,你就是那個和阿拉一起撞車的中國人吧?上來,我送你”然后,一分錢不要,就直接把我送到穆夫塔家門口,一路上,還會由n多的人和我打招呼,說“回來了啊?”中阿友誼開花結果 身在國外,所在國的人對自己的態度,可能是每個人切身感受最深刻的事情了。出國以前,周圍的親友不免有人擔心,去非洲耶!又是美國人點名的無賴國家,支持恐怖主義,到那邊被人欺負怎麼辦啊?沒來之前,雖然听說過阿拉伯人對中國人友好,可是友好到什麼程度,不經曆一下還真想象不出來哦。我出生的時候,毛主席和周總理等老人家就已經去了,說實話,在國內的時候我也沒有感覺到他几位老人家對我有什麼影響,除了念高中的時候參加過一次紀念毛主席誕辰100周年文藝匯演,冒充西藏人跳了個西藏舞以外。可是,到了利比亞,我才深深地感謝毛主席,沒有毛主席,沒有毛主席英明的外交政策,就沒有我在利比亞的春風得意。毛主席當年無私的支援第三世界國家,我念書的時候很不理解的,看看朝鮮,越南還有阿爾巴尼亞,到后來還是拿我們當了冤大頭,要不怎麼說阿拉伯人民,非洲人民憨厚朴實呢,人家心里有帳,古話說,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在利比亞我可是真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了。

那天休息,我一大早就跑到街上蹦?去了,陽光燦爛,美女如云,個個笑顏如花,早就數不清楚這一路上听到多少句:“你好,中國!”“嘿,中國人,兄弟!”了,說話間我突然覺得肚子咕咕叫,就跑到路旁的一個小吃店里准備買兩個面包夾肉,那個長得很帥的小伙子正准備把我要的面包遞給我的時候,突然縮回手去,很疑惑的問我,“你是菲律賓的吧?”我心里那個難過啊,雖說我現在黑了一些,可是也不至于被認作菲律賓人吧?我看起來像佣人麼?我很委屈的說“不是,我是中國的。”呵呵,讓我惊訝的事情出現了,那小伙子跑出店堂,深深的彎腰給我鞠了一躬,然后雙手把面包夾肉遞給我,說這個送給你了。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為什麼啊?那小伙子說,我是巴勒斯坦人。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巴勒斯坦人怎麼了啊?沒想到那小伙子很誠懇地說:我們從小吃的大米是中國給的,我們念書的學校是中國蓋的,我們打仗的槍是中國支援的,今天看到中國兄弟了,這兩個面包白送,堅決不能收兄弟的錢!我心里那個暗喜啊,臉上卻很嚴肅的說了一句巴勒斯坦人都愛听的話:“耶路撒冷是阿拉伯人的!”那兄弟激動得沖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一邊使勁的搖晃,一邊用手背擦流下來的眼淚,那神情酷似曆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組織。我拍著他的肩膀,說:“憑真主起誓,我們一定會在耶路撒冷再相見!”他已經泣不成聲了,一切盡在不言中。我都走開老遠了,兩個面包也已經下了肚了,這位兄弟還站在那里不停的揮手,怕是還在用阿拉伯語唱送戰友呢。熱愛中國的,還不止是巴勒斯坦呢,在利比亞我接触了無數的伊拉克人,埃及人,阿爾及利亞人,几乎個個都是滿怀深情地和我談起中國,年紀大一些得還會握著我的手和我說:毛澤東好,周恩來好。不過好像除了這兩位,其他的中國領導人就沒有人知道了。

那天我坐在小公共汽車上回公寓,旁邊坐著的一個中年男人一直盯著我看了好几分鐘,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突然問我,你是中國人吧?我點點頭,他立刻興奮起來,抓住我的右手袖子,說你給我說說長征的故事吧?我眼睛立刻睜得老大?什麼,一個阿拉伯人問我紅軍長征的事情?我不相信的問:“你怎麼知道長征的?”那位仁兄興高采烈的說:“我們學過啊,我們中學里曆史課就有一章,叫做中國的革命!快和我說說,毛澤東是怎麼打敗那個蔣該死的?”于是,那一路上我就變成了宣傳隊,變成了播種机,把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說的一車子的阿拉伯人眼睛都瞪得銅鈴大小,直咂下巴. 就是在解釋四渡赤水的時候,為了讓阿拉伯人容易理解,我告訴他們,赤水在中國就相當于尼羅河在埃及,于是毛主席就四渡尼羅河了。可是等到說到百萬雄師過大江的時候,我才發現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前面吹得太過了,赤水等于尼羅河,那長江算什麼?想想看,就只好說,長江等于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加在一起了,那位仁兄在給同車的阿拉伯人翻譯的時候,還解釋了一句,中國很大哦,旁邊的人也都立刻跟著點頭,沒錯沒錯,中國很大,中國也很偉大。臨了,阿爾及利亞這位仁兄在我前面下車,下車之前,他特地拿出一個第納爾,拍拍司机的肩膀,說這個中國兄弟的錢我付了,我正要推辭,他卻很嚴肅地告訴我,你不能推辭,我們的領導從小就告訴我們,我們阿爾及利亞的革命從一開始就受到中國人民的援助,沒有中國援助的武器裝備,我現在還說的是法語,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心意。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呵呵,自覺平生第一次靠說書掙錢,雖說掙得不多,可是人家給足了我面子哦。

可愛又可怜的黑人兄弟 1
話說大學期間低年紀時期的我,經常站在浙大門口,雙手叉腰,對著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的外國留學生飽含著舔犢深情地點頭微笑,心中充滿了對于浙大的自豪感“不愧是21世紀一流大學啊,這麼多留學生不遠萬里前來求學,呵呵呵(此處略去表揚性文字800字)!”所有的研究生,本科生,進修生,泡妞生都算上,二百多人呢,覺得浙大真不錯,果然是東方劍橋(此處再略去贊美性文字300字),國際性綜合大學啊!而第一次去北京就是為了辦簽証,在北京的街頭惊見老外的密度居然比浙大還大,對于偉大祖國首都的崇敬心情更是油然而生。。。。偉大的北京,全世界的心臟,亞非拉人民全都向往的地方。。。。特別是,呵呵,至少是非洲人民肯定都向往的地方吧?可是到了利比亞,我惊訝的發現,倒,原來的黎波里的國際化程度比北京上海還高啊?高到了經常是站在的黎波里市的高處放眼望去,黑壓壓,黑油油一片的程度啊;到處都是黑非洲來的留學生,勞工,還有那些一天到晚躺在街道邊上不知道做什麼的人。原來老卡和咱們當年一樣,以非洲革命為己任,鉚足了勁支援黑非洲國家的革命和反美事業,要在非洲建立世界第二個usa----united states of africa,弄的許多的非洲人都把他當作非洲人民的救星,共同事業的領袖,許多人甚至從西非海岸長途跋涉來到利比亞,為的就是向卡扎菲獻上自己的詩歌,舞蹈,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導致了利比亞每天40分鐘的新聞聯播有35分鐘是黑人群眾在卡扎菲面前不停的擺動臀部和身體,天天如此。据說利比亞全國總人口不過580萬,可是在利比亞的黑人勞工就有600萬,分攤下來,我們租的公寓也有了一個加納黑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衛生,看看門什麼的,另外一個是塞拉利昂的,主要是個花匠。說起來丟臉哦,別看我在學校的時候,和非洲的留學生也認識,可是真正的和黑非洲人住在一個院子里,頭一天晚上我還真沒有睡好,害怕啊,想到黑暗中露出的兩排雪白的牙齒我就打冷戰,后來才想起來沙漠氣候晚上降溫快,沒有蓋毛毯。在最初的一段時間里,我雖然每天都和他們打照面,可是几乎沒有怎麼和他們說過話,本能的逃避著和他們任何的身體上的接触和精神上的交流。

到了利比亞不多久,就迎來了伊斯蘭教尊貴的齋月,在齋月開始的這一天,穆夫塔開著車子來接我去他家里一起開齋,半路上路過一小片樹陰下的空地,靠近了我才看清,趴在那里的全部是駱駝,躺在那里的全部是黑人,穆夫塔過去大喊一聲,我要一個人幫我挖水溝!我原來以為會發生大家排隊打破頭的場面,可是隨著几聲懶洋洋的答復,只有那麼兩三個黑人晃蕩過來,穆夫塔瞅准了塊頭最大的一個,和他侃起价格來,兩個人你來我往,好几次我都看到彼此指著真主起誓對方是騙子或者剝削者了,最后居然笑嘻嘻的握握手,談成了,黑人上了車,穆夫塔一邊開車一邊喜滋滋的和我說:“不錯,不錯,他要10第納爾,我把他砍到7個半了”。我回頭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那位仁兄,方臉,厚厚的嘴唇,臉上刻著象征著所屬部落標志的刀疤,上身的汗衫已經不能遮蓋胸膛,眼睛定定的看著前方,只是對我靦腆的一笑,笑得我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和穆夫塔一樣,成為剝削階級中的一員,簡直就是在欺壓勞動人民麼。。。。

到家之后,那個黑人在后院賣力的干活,我已經在和rofiq和穆罕默德在客廳里面打ps2了,隨著太陽的逐漸西下,里屋里飄出來的食物香味已經越來越濃,在阿拉伯國家,開齋飯之丰盛,是平時根本想象不到的啊,就在太陽剛剛消失在天際的那一剎那,整個的黎波里上空響徹了清真寺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昏禮的召喚聲,我們大家也開心的大喊“上帝最偉大”,跳起來准備飯飯咯!rofiq和穆罕默德去端一盆盆的食物來客廳,我洗完手了正眉開眼笑的往客廳里面走的時候,穆夫塔突然很嚴肅的攔住我,說:“阿德南,我和你說一件事,希望你不會介意。”我很奇怪,站在那里看著穆夫塔,只听他說:“那個黑人,來自乍得,我准備邀請他和我們一起吃飯。”看我還在那里不解的看著他,他又跟著解釋到:“他叫穆罕默德,也是穆斯林,我們不能在自己開齋的時候眼看著一個穆斯林兄弟沒有東西吃,我們必須和他分享我們所吃的東西。”我立刻反應過來了,對,古蘭經上說“确實,所有的穆斯林是兄弟姐妹”,我突然感到很激動,原來我這樣做就是在實踐著古蘭經的教導啊!吃飯之前,黑人穆罕默德兄弟站在我的旁邊大家一起做了昏禮,坐下吃飯的時候,穆夫塔不停的命令rofiq給他遞上烤肉和雞腿,又命令穆罕默德給他倒上飲料,還和黑人穆罕默德兄弟拉家常,詢問他家里和國家的情況,呵呵,集合了黑白黃人種的和睦的一餐啊!等到這一餐結束以后,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穆夫塔,你肯給他吃這麼多東西,為什麼要為一個兩個第納爾中午和他爭吵了那麼久呢?穆夫塔放下手中的東西,很嚴肅的告訴我:“中午是為了工作,7。5第納爾是他的勞動力應得的工資,任何人都別想從我這里多拿一個第納爾;至于晚飯,那是我的宗教義務。”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利比亞人笨,其實人家也不笨吶,腦子很清楚的麼。

自從那天晚上從穆夫塔家里回來,我就決心以實際行動向穆夫塔同志學習,切實的關心身邊的黑人群眾。經過我一段時間的觀察,我決定首先選擇來自塞拉利昂的花匠賽義德作為我的第一個關怀對象,因為他黑黑胖胖的,每天都是一臉笑容,嘴里總是哼著歌,年紀奔五十的人了,還不好好掙錢准備成家,每個月拿到工資的第一天,就把工資的一半100第納爾拿出來,先用阿拉伯國家的不含酒精的啤酒灌個飽,然后找個黑丫頭睡一覺,剩下的100第納爾拿出一半來寄回國去,最后的一點點用來活下面一個月,每天面包加水的對付著。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這不終于決定找他談話了麼?我把他叫進我的房間,很語重心長的拉長了聲調問他:你.....今年貴庚啊?“33!”啊,我嚇了一跳,上來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比我想象的足足年輕了十四五歲啊,初戰受挫,我很快調整了一下口氣,用很貼心的哥們似的語氣說:“那你也已經不小了啊,也要准備攢錢結婚了麼,這樣花錢是不行的(音di),你不會想打一輩子光棍吧?”沒想到這小子本來以為被我拽進來來談心是要被解雇的,所以愁眉苦臉,一听我說結婚的事情,立馬眉飛色舞,“我結過婚了啊!我有四個老婆啊!你沒有吧?”我倒!“八會吧?”我心里都開始說合肥話了!他一看我還不相信,三步並做兩步,跑回去拿來了他的几張照? 暈吶,照片上真的是他和他的四個老婆哦,而且四個老婆在一起,神態和睦,頗有大家都是好姐妹的感覺。我當時就結巴了,“那,那,那你一個月50第納爾怎麼養活四個老婆啊?還有小孩?”他笑嘻嘻的回答讓我當場瞠目結舌:“我在家有產業的,我有四十棵香蕉樹,一個老婆分十棵,平時吃香蕉,錢到了是給大家去換換口味哦!”我當時手足冰涼,覺得自己的好心就差喂了驢肝肺了,第一次關怀行動遂宣告失敗。

第一次關怀的失敗讓我消沉了几天,几天之后我再次打足氣,繼續我的黑人關怀行動,目標自然轉向另外一個黑人,來自加納的約瑟夫,不過這一次我決定拉進感情,和他交朋友先。這天我在家下廚,大顯身手,經過一番熱炒猛煎,端出來一盤黑的和炭一樣的青椒炒魚片,我端著它走訪了好几戶中國朋友家,居然沒有一個人肯下筷子嘗一嘗我的手藝,讓我很郁悶,就在端著盤子走回自己的房子的時候突然看到約瑟夫和他的加納同胞伊斯哈克坐在他的小屋里說話,我突然想不如就趁著這個机會讓這盤魚為中非友誼作貢獻吧!約瑟夫和伊斯哈克也真不客氣,接過盤子也不用什麼家什,就用手指頭捏著狼吞虎咽起來,我几次問他們好吃不,也不見他們抬頭,就听見西里呼嚕的聲音,我倚在門框上,笑容滿面,果然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啊,看看,我的做飯手藝還是有行家會欣賞的麼。等他們吃完了,只見兩個人坐在那里也不理我,用自己的民族語言嘰里咕嚕地說了半天,然后約瑟夫才興高采烈的用英語和我說:“我們倆決定了,不在利比亞打工了,我們決定帶你一起回加納!”他停頓了一下,突然猛地一揮手,豪情萬丈地說:“開中餐館!”我的心里頓時和灌了蜜一樣甜,笑得滿臉開花,“好啊,好啊,那到了加納你們要幫我啊!”約瑟夫和伊斯哈克更是滿臉真誠:“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幫你數錢就可以了!”切!那到底是誰給誰打工啊?不過,他們對飲食的內行還是讓我很高興的和他們做了朋友,我經常和約瑟夫聊天,真是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約瑟夫家在加納北方還是很有地位的哦,他祖父是部落酋長,一張照片上,一個魁梧的老人在地上坐的筆挺,戴著頭巾,身披大袍,一臉嚴肅,不怒自威,另外一張是老人逝世之后,几千人爭著抬老人的棺材,要給老人送葬;他的父親在當地也是穆夫提(教法法官),約瑟夫現在打工也是居然是為了完成在利比亞的學業,阿拉伯語碩士哦!本來還是我想關心他的,結果現在倒是他經常來關心我的阿拉伯語學習狀況了。 他還時不時收到一封新的信就拿來給我看里面的照片,說這個誰誰誰會求雨,那個誰誰誰會讓死人開口說話,都是他的朋友云云,弄得神神鬼鬼的我反而開始害怕他了。但是說實話,他也是個不錯的好人。那天拿來3張照片,第一張上是一個很面善的黑人婦女,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是他老婆,我就撿勤勞善良這樣的詞匯夸了她一番,然后看第二張照片,一個年青的黑人女孩,有點丰滿,可是身上的穿著很時髦,背景也很漂亮,一問19歲,在挪威奧斯陸念大學,我恭喜他:“你妹妹很有出息啊!”他瞥了我一眼:“什麼啊?這是我未婚妻,等到今年暑假我回國,她也回國,我們就要成親,她就要做我的第二個老婆阿!”我開始要發瘋了,怎麼黑人動不動就兩個三個老婆啊?阿拉伯石油富翁也就算了,可是你也跟人家學?我不相信的問:“不會吧?人家可是在歐洲念大學的啊?也會給你做第二個老婆?”約瑟夫很自信的說:“那又怎麼樣?在歐洲念書她也愛我!”說罷長袍袖子一甩,扭頭伸長脖子一副玉樹臨風,流著倜儻的樣子,真受不了了!!我接著看第三張照片,一個很年輕的黑人女孩露出雪白的牙齒對著我微笑,面孔很漂亮啊,比那什麼非洲名模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我大喊:“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第三個老婆啊!”約瑟夫笑嘻嘻的看著我說:“當然不是,她才14歲呢,長得怎麼樣啊?”我這才精神穩定下來,又仔細端詳了一下,由衷地贊嘆道:“真是一朵黑牡丹啊!你女兒真漂亮!你好福氣噢。”“不是我女兒,是我最小的妹妹,還沒有結婚呢,我和她說過了,她愿意嫁給你!”我還正在那里欣賞個不停呢,突然听到最后一句話,仿佛被雷擊了一樣!愿意嫁給我?我還沒說愿不愿意娶她呢,到后來我就是在求他放過我了,什麼我還年輕啊,事業未成啊,我一不會治病,二不會求雨,三不會讓死人開口說話,甚至于連我有點平足都說出來了,最后我對他如此熱心的關心我的終身大事表示深深地感謝,可是這種結婚的事情還要回家請示父母才行,才算終于躲了過去,只是后來每次我家里來信都要被他抓住追問我母親怎麼答復的,讓我每次取信都要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出一身冷汗。

不過自從和賽義德,約瑟夫聊上之后,逐漸的我也的确認識了不少黑人朋友,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很純朴老實厚道的,也很熱心,但是他們的溫順也的确讓我感到黑人在曆史上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所留下來的傷疤,很多黑人會摸著我的皮膚說,這就是白人啊!原來在他們心理,世界上是沒有黃種人的,有的只是黑人和白人,而他們的溫順完全是被白人基督教殖民者用皮鞭教出來的。利比亞周圍說法語的國家很多,許多黑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可是他們都告訴我,他們最恨的就是自己說法語,因為這是基督教殖民者的語言。與此同時,很多黑人也向我表達了他們對中國的崇敬之情,特別是一個來自塞拉利昂的兄弟阿里,更是對中國熱愛的一塌糊涂,他在利比亞的大學中留學,認識我以后三天兩頭跑到我的家里,把我帶去的中國雜志,照片都快翻爛了,vcd也看了個遍,每次都問我中國的發展狀況,然后回學校以后就以中國問題專家自居,義務宣傳中非友好。有一天晚上天已經很晚了,我都已經睡下了,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見有人拼命的捶我的院門,撕心裂肺的喊我的名字,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翻身下床沖出去開門,打開門一看,阿里老兄氣喘吁吁,滿臉大汗的靠在門上,看樣子跑得都快虛脫了,看到我出來猛地抓住我的手,那份焦急啊,你明顯可以感覺到是發自內心的,他急急的說:“我剛才听了廣播,”然后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我心里那個嘀咕啊“廣播?中國出啥事了?是不是誰死了?要不就是祖國統一了?這人咋說話大喘氣呢?”嘴上忍不住的催促他快說,他才繼續到:“我剛才听廣播里面說美國導彈很厲害,你們中國有沒有導彈???”我眼珠子都蹦出來了,三更半夜把我弄醒就為了這個事情?可是念在人家對中國一片關心,我也不好發作,只好拍拍他:“你放心啦,我們中國導彈多的是!連核導彈都有!”在我再三向他保証這的确是實話就差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導彈來給他看看以后,他才舒了一口長氣,放心的去了,呵呵,看來我們國家的對外宣傳還是很要加強啊!不然很多友好人士不是要為我們憂國憂民憂的心絞痛?

從國名上就知道利比亞也是社會主義國家,因此就免不了也有五年計划之類的東西,不過他們叫做“卡扎菲七年工業發展計划”,這一天,利比亞有關方面組織我們這些在利比亞常駐的外國商人,辦事處代表,和留學生頭頭一起去參觀一個拖拉机工廠,號稱是“卡扎菲七年工業發展計划”的重要成果,等大客車把我們拉到地點一看,一個感覺像是河南或者甘肅的某個校辦工廠一樣的大院,稀稀拉拉的几個工人和東一輛,西一輛的未裝配完畢的拖拉机在那里,廠長到是充滿了革命豪情的和我們說:“以仁慈的上帝的名義,以利比亞人民的名義,在偉大的綠皮書精神指引下,在偉大的綠色革命精神的鼓舞下,在偉大領袖(此處略去謳歌性文字500字......如有不了解,請參看文革時期中國的報紙或者現在朝鮮的報紙)的領導下,我們建立了這個拖拉机工廠,我們所有的設備和零配件全部是從伊朗進口的,我們每天可以創造性的裝配---兩台!!拖拉机!”頓時在場的所有中國韓國俄羅斯南斯拉夫人均做嘔吐狀,可是就在此時,旁邊的馬里留學生會主席和塞拉利昂留學生會主席居然异口同聲的高喊:“利比亞的工業好發達啊!我們的國家再過一百年也趕不上!”于是我們繼續嘔吐!我一邊嘔吐一邊瞟了一下那個馬里的學生頭兒,反正他住得不遠,我決定晚上去拜訪他一下,看看馬里的情況到底怎樣。

馬里的留學生在利比亞很多,自己也分成兩派,由于馬里的北方是阿拉伯人,所以比較白,都說阿拉伯語,南方多為黑人,說法語比較好,我們分別稱呼他們為白螞蟻(白馬里),黑螞蟻(黑馬里),今天在拖拉机廠表現突出的就是白螞蟻的頭頭亞伯拉罕,晚上我在朋友的引導下,拐過兩個街道,找到他的家,大家分賓主坐下,會談于是在誠摯友好的氣氛中展開。我很誠懇的問他:“在你們馬里,人有錢以后做什麼?開什麼樣的工廠或者商店會比較賺錢?”亞伯拉罕遞給我一杯貝都因紅茶,自己一邊加糖一邊慢條斯理的說:“我們馬里人有了錢,不開商店也不開工廠,我們那就一個字,買牛!”我的一口茶差一點就噴出來了!“誰家牛多誰就有錢!”我的一口茶燙到了!“我們那一切都是用牛來計算的,娶老婆處女五十頭牛,離過婚的或者寡婦二十頭牛就足夠了!”我一口茶一直燙到肺!!我咽了一口氣,繼續問道:“如果我有了錢,要在你們那里開一個大超市,每個月的房租水電人工大概成本是多少錢啊?”亞伯拉罕低頭沉吟了一會,“合多少美元我算不出來,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合多少頭牛!”我一听,罷了,罷了,我去馬里投資總不能趕著一群牛去啊!再說了一頭牛的价格在馬里和在國內是不一樣的。于是我改變話題,和亞伯拉罕聊了一會全世界男人的共同話題--美女,就握手告辭了。

回來以后我把這段對話和不少朋友多說了,大家往往都付之一笑,覺得這就是非洲麼,也沒有太往心里去。可是有一天我們來了一個客戶,一個尼日利亞的北方豪薩族小伙子,是我們的客戶,向來從我們這里購買商品的。小伙子人很不錯的,很健談,我和他就說起了拜訪馬里人的事情,沒想到我說完以后,他反應劇烈,哈哈大笑,用一種很不屑的口氣嘲笑說:“他們馬里人懂什麼?他們就知道說法語,買牛!”我頓時對他的生活充滿了好奇,“那你們呢?”小伙子滿臉自豪的說:“我們說英語!買駱駝!”.......惊倒!無言!
一轉眼在利比亞過去三四個月了, 我的阿拉伯語還是沒有大的長進, 每天除了上街的時候和人家套几句磁以外,也沒有什麼机會深入鍛煉,翻過來覆過去就是那麼几句,連自己都煩了。這不就跑到國立法蒂哈大學留學生辦公室,纏著人家要上夜間阿拉伯語學習班,人家倒也爽快,利比亞也是社會主義國家,都是社會主義陣營的兄弟,也不要學費,就給了我一個班級的地址,要我自己晚上去上課就可以了。
下班以后我就快快樂樂的收拾好自己,著實穿著打扮了一番,腳步輕佻著就奔教室去了,心想,好啊,這下我也可以做一回留學生了,想到教室里會有多少金發妹妹,多少黑頭發的妹妹,多少紅頭發的妹妹…嘿嘿嘿…一路上我都哼著小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和韋小寶的成名歌曲差不多內容。我怀著無限憧憬的心情,對著教室的大門伸出了我的雙手,這一下下去就掉進溫柔鄉里了哦----------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滿一屋子,雪白的,黃的,棕的,黑的!!!全是滿臉大胡子的男人!!!我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暗恨生活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腳步踉蹌的走到一個空位子上,坐下,周圍的人都是很熱情地和我握手,噓寒問暖,可是我心里卻在哭天喊地,如坐針氈。過了好久我的精神才穩定下來,搞清楚狀況,這是一個免費的為在利比亞的外國穆斯林開辦的學習班,目的是傳播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我頓時心如死灰。看看周圍的同學一個個無比虔誠的捧著書本認真的跟讀,我卻一點學習的興趣也沒有。
我一雙小眼四下里亂轉,好容易看到一個好像也心不在焉的“同學”,長得雪白,看起來和俄羅斯人似的,我和他就在下面說起了小話,一問之下,我不禁大惊失色,這個班上的學生都分別來自科索沃解放軍,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納,土耳其庫爾德工人黨(ppk),阿富汗塔利班和反塔聯盟,菲律賓摩洛民族解放陣線,克什米爾,總之几乎全世界熱點地區的同志都到了,我小心翼翼的問了這個兄弟魯斯蘭:“哥們,你哪里的啊?”“車臣!”我大惊失色,哇,今天可算看到活的車臣人了!仔細打量之下,車臣人人種很漂亮的啊,絕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標准,身材魁梧勻稱,皮膚雪白,金黃卷發,高鼻深目,還是藍色的眼珠,睫毛也很長,連我不禁感慨,這麼帥的小伙子,放在中國的大學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會上趕著倒追哦,可是放在車臣,說死也就死了。可是我知道,寧可吃草,也要獨立這句口號就說明了他們的傳統,車臣民族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漢,這一點,就連列夫.托爾斯泰隨沙皇軍隊在高加索征戰多年之后也不得不承認。
下課之后,班上的同學紛紛圍住了我,和我熱切的說話,我的阿拉伯語可不夠應付這種場面,魯斯蘭和一個阿富汗兄弟主動出來幫我翻譯,大家紛紛和我介紹他們的光榮曆史,阿富汗的那個大胡子我忘記名字了,只記得他右手少了兩根手指,据說是去偷襲侵阿甦軍哨所的時候和甦軍軍官搏斗,被甦軍寬刃格斗匕首砍掉了,(不過那個甦軍軍官最后還是被他殺死了),右腿也是被甦軍炮彈炸斷的,炸斷右腿之后,他還掙扎著在山路上爬行了若干公里,回到自己的隊伍當中。菲律賓那個沉默寡言的阿赫邁德,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竟然是摩洛民族解放陣線的連長,16歲的時候他在父親身邊眼看著父親被菲律賓愛貓扑,愛生活軍的直升飛机打成兩段,他接過父親的火箭筒打下了直升飛机,拿出來的一張張照片都是身著迷彩服,槍不離手,托不著地,身上的机槍子彈纏的和蘭博一樣。個個都是從血和火中爬出來的,不過我心里可在打鼓,這都是反愛貓扑,愛生活武裝分子啊,我來這里純粹是為了多認識几個漂亮姑娘,還是趁早撤的好。我的小命可經不起折騰。
從第二節課開始,我就撒丫子溜了。學阿拉伯語的計划也暫時擱淺。還是專心致志的作自己的事情吧。眼下什麼事情最重要呢?吃!長了一個中國人的胃,到了國外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呢。剛到利比亞的時候,我還頗為竊喜,國內吃麥當勞,肯德雞算什麼,我這下可以天天吃西餐了,可是兩個月的面包,黃油,果醬,奶酪,沙拉,還有那什麼東西都洗了以后直接往鍋里一到就煮,完事再用西紅柿醬一拌的利比亞菜我實在吃不下去了,一看到它們就直接胃痙攣,再不吃中餐我就要死了。可是利比亞唯一的中餐館又特別貴,一小碗牛肉拉面也要人民幣35塊,据不可靠消息,那個瘦小的寧夏籍老板每一次回國就換一個老婆,現任老婆已經是比他小將近20歲的北大阿拉伯語系畢業生了,后來可能換老婆沒有指望了就每年換一輛車。我當然不想拿我那點工資給他錦上添花,就決心自己開伙。
利比亞什麼葷菜都貴,偏偏地中海的海鮮狂便宜,利比亞人好像不喜歡吃魚,于是就便宜了我們了。在中國屬于國家保護動物的海鰻,我只花了相當于人民幣20塊錢就買了好大的一條,足足有七斤多。新鮮的大蝦也只要人民幣16塊錢一公斤,我買了兩公斤,交了錢,人家卻要我等一會,把我的一袋大蝦放在一邊,我正要和他理論呢,卻見人家把裝了大蝦的塑料袋戳了兩個洞,海水嘩的流出來了,再見這個黑瘦的利比亞漁民使勁地把塑料袋甩了几下,伸手從盆里抓了一把蝦子放進塑料袋中,才對我說:“好了,拿去吧!”弄得我反而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不好意思。肥美的小黃魚,大黃魚,也才人民幣七八塊錢一公斤,至于金槍魚,三紋魚,其他千奇百怪的魚,甚至飛魚,我都先后買過,吃了,以至于我怀疑全的黎波里的貓都認識我了,每次我一回家,宿舍外面立刻就圍上一圈貓對著我的窗口喵喵的叫,等著我扔出來的魚頭內臟什麼的,連我出門車子后面都跟著一群貓追著給我送行。
有了材料,剩下的就是廚師的水平了,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的廚藝,那可真的是有一套。出國以前,媽媽勸我演習一下廚藝,出國也許用得著,我就燒了一道土豆燒牛肉,好一陣忙活之后,牛肉都燒焦了,土豆還沒有熟。可是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毛主席說過的吧,要在游泳中學習游泳,我就來個廚藝上的大躍進吧!
從其他公司的中國同事那里要來了味精,鹽,醬油和醋,買了鍋碗瓢盆,色拉油,還有小電爐,我就正兒八經的開始自己上陣了。袖子挽起來了,電爐插上了,鍋刷洗干凈了,色拉油倒上了,色拉油很快燒熱了,電話鈴響起來了,我也站起來要去接電話了,嘩啦!我一腳踩翻油鍋啦!就這樣,我終于英勇的倒在了廚房戰斗的第一線了,出師未捷身先傷了。我的右腳背和腳踝處大塊大塊的皮膚瞬間變色了,先發紅,然后變深,感覺熱熱的漲得很,可是沒有疼的感覺,我急忙跑到水龍頭下面,伸著腳不停的用水沖洗,感覺不到什麼,就覺得傷處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
晚上的時候,有兩個中國的朋友到我這里來,看到我的腿上發起了紫色的水泡,我正在那里用針挑破它們。兩個兄弟阻止我說,這樣會發炎的。可惜我當時沒有听他們的,就想著小時候手指燙起泡了,拿針挑破了也就好了。第二天早上,我被疼醒了,一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傷處,啊呀,那真的是非洲老頭子跳高----嚇(黑)老子一跳,腫得那個大,那個疼啊,鉆心哦,腳都不能放下來,一放下來,血液往下流,漲得几乎要馬上要從皮膚中噴出來一樣,比千萬根針扎得還要疼。我一看這樣不行啊,趕快打電話喊人吧,昨天那兩個兄弟聞訊趕快帶了兩個黑人到我的住處,二話不說,把我抱起來,跟抬棺材一樣把我往公寓附近的門診部送,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受傷的右腳高高的抬起,以便讓血液回流。
就這樣我被抬進了利比亞的一個門診部,在門口倒也沒有多少人排隊,挂號的地方基本上是空的。挂號室里面坐了四個姑娘,在那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被橫放在椅子上,一個個子高高的姑娘,身穿長長的牛仔裙款款而出,走到我身邊,看了我一眼,我惊艷啊!又大又圓的眼睛,眼皮不知道有多少層,忽閃忽閃的,鮮紅欲滴的嘴唇十分性感,縴細的手指輕輕的點了我一下,我就覺得好像酥了一樣,她對我笑了一下,說中國人?這個聲音是我听過最動听的聲音咯,可以說是神鶴天聲啊,我在被抬進里面的時候,忍住鉆心的劇痛,掙扎著回頭,大聲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啊?”那個姑娘笑著咬著嘴唇,在我就要被推進里面的門那一刻說到“raniya!”raniya,約旦王后的名字哦。我念叨著這個名字,被推進了醫生的辦公室。臨了我還發現,raniya走路和站著的時候,雪白的,嫩的和玉蔥似的大腳指頭始終是翹著的。
進了醫務室,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值班的醫生居然就是和穆夫塔家住門對門的阿紹醫生,他的女兒整天和阿拉眉來眼去,我都看見過n回了。阿紹一看是我,分外熱情,很快作出診斷,決定上葯,上凡士林!一個身材丰滿的小護士走了進來,把我推到隔壁的葯劑室,打開了玻璃柜拿出一個全部是英文的塑料大瓶子,打開蓋子,拿一個勺子給我抹起葯來,我就看著她的動作。她胖乎乎但是涼涼的手指捏著我的腳,很舒服的哦,我開始盯著她泌出了細汗的腦門和鼻尖看,陽光照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有一層金色的蒙蒙的光,她可能也感覺到我在看她了,不時地抬起頭來,看到我的目光,就莞爾一笑,低下頭繼續給我上葯,但是動作很慢,很輕柔,胖乎乎的面孔卻越來越紅。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突然開口了,“你叫什麼?”我心里那個激動啊,怕的就是你不和我說話呢,呵呵,我趕快回答,“阿德南”“我叫薩拉(sara)”我一看有門,趕快表揚她“anti heluwa(你真甜美)”這姑娘頓時笑的跟朵花似的,也跟著表揚我“你真勇敢”什麼的,就這樣,在利比亞的冬天里面,我們兩個在醫務室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表揚,如坐春風。終于等到阿紹醫生忍不住進來看我的葯上的怎麼樣的時候,我的右腳已經被紗布和葯膏裹得和木乃伊一樣了,就露了個大腳指頭在外面。
和我一起來的兩個中國人,一個叫瓦立德,一個叫舒艾布,都是甘肅來的回民兄弟。倆人一看我的腳,立刻就咋呼起來了,說我們中國,燙傷應該是不包扎的,傷口要透氣啊。阿紹也理直氣壯的回應到,這里是利比亞,我們利比亞燙傷就是要包扎的 其實我心里也覺得不應該包扎,利比亞那麼熱,這樣會捂坏的,突然我看到raniya還有sara,以及另外兩個護士都在旁邊看著我們,我突然有了一個私心一閃念,這四個仙女我還沒有混熟呢,怎麼能就這樣好了?不行,我要讓傷嚴重一點。于是我打斷瓦立德和舒艾布,兩個人架著我,兩個黑人在前面抱著我的右腳,我就這麼一蹦一蹦的昂首挺胸的,氣宇軒昂的走了。


第二天,如我所愿,我腳上的傷口果然化膿了,于是每天我都在兩個人的護衛下,一條腿蹦阿蹦的,蹦到醫院,在里面一耗就是大半天。

raniya,sara,hayati,jamila還有后來來的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護士fatima和我混的溜熟。我給她們看從中國帶來的畫報,我家里的照片,她們給我念阿拉伯報紙,朗誦詩歌,給我解釋電視上放的節目內容,給我唱阿拉伯歌曲,等我晚上回去了,准保她們中間值夜班的那個會給我打電話,電話粥一煲就是三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彼此是怎麼理解對方的,反正就是說不完的話,唱不完的歌。就這麼,我傷口上的膿越來越少了,這一天我到醫務室去,還是sara給我上葯,抹完了葯,正要給我纏裹腳布的時候,阿紹醫生進來了,看到我的傷處長出來的新肉,他大呼小叫:“這里已經長好了,不用涂葯了!”只見sara很開心的祝賀了我一聲,然后揭開裹腳布,拿出勺子,把涂在我的腳上的葯刮回去,又重新刮回葯罐子里,我惊訝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還有這樣的事情啊!我頓時感到后怕,合著我和這几個姑娘套近乎,也是冒了生命危險的啊!


等我要走出門診室的時候,raniya 依依不舍的上來,拉著我的袖子說,你要經常過來玩啊,我很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心想:不用你說我也會經常來玩的啊,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醫院門診部了。我走出了門診部之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很是舒暢,差不多一個月沒有自由活動了,也沒有到街上去,都快捂的發霉了,我決定信步到海邊去走走。


我坐著公共汽車,來到市中心斯瓦哈利廣場,穿過主干道奧馬爾.穆赫塔大街,一路散步下去,越走我越覺得有點事情不對勁,總是感覺怪怪的,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又說不好。正在疑惑間,前面的路上發生了點事情,一個站街的摩洛哥妓女(身材很是丰滿)和三個年輕的利比亞古惑妹發生了沖突,她們先是互相謾罵,然后推搡,跟著利比亞的一個古惑妹就和摩洛哥madam廝打起來了,其他兩個古惑妹裝作拉架,一個拼命的撕摩洛哥madam的領口,右邊大半個胸部都露出來了,白花花的一片;另外一個則把madam的小褂子往上掀,同時使勁的踢她的腿,三犬食虎,終于那個摩洛哥madam顧此失彼,招架不住,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大哭大嚎起來,三個利比亞古惑妹還不放過她,繼續圍毆,我則夾在一大幫看熱鬧的利比亞男人,興奮的給雙方吶喊助威。喊著喊著,我突然住嘴,很奇怪的問自己:“我剛才用什麼語言大喊大叫的?好像是阿拉伯語。”我這才惊异的發現,我能听懂阿拉伯語了,也好像很多時候阿拉伯語脫口而出了。我不相信似的,側著耳朵听周圍的人說話,完全不像受傷以前那樣和听天書一樣了,別人說什麼我居然大致上都能明白了!呵呵,也算是受傷的一個意外收獲吧!


語言就是這樣,一旦你能听懂了,學起來就很快了,從這以后,我的阿拉伯語自覺每天都有飛快的進步,自己的水平怎麼樣,也不是以前心里無數的樣子了,我開口說阿拉伯語的机會也越來越多了。這種融入利比亞社會的感覺真得很不錯。


娛樂生活


在利比亞,衛星電視非常普遍,哪怕是低矮破舊的民房, 也都頂著一個大鍋蓋,也難怪他們了,一個阿拉伯民族被分為22個國家, 也只有裝了大鍋蓋,才可以收看到全阿拉伯世界的節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利比亞愛貓扑,愛生活要顯示自己的社會主義身份吧,居然在外國人集中居住的地方禁止安裝衛星電視接收設備,以便讓我們只能接收到利比亞愛貓扑,愛生活的聲音,也許這就是所有社會主義國家媒體的特色哦,只能突出一個黨,一個領袖,一個主義,一個國家!一開始我還有耐心看看利比亞電視節目,無非就是每天早上七點電視里准時開始唱:“啊!利比亞,偉大的合眾國啊! 啊!利比亞,人民政權啊!”晚上回家一打開電視就是一個戴著黑色瓜皮帽,穿著黑色馬甲里套白色長袍的利比亞播音員開始聲情並茂的朗誦綠皮書中的段落,跟著開始就是黑人群眾開始在卡扎菲面前搖擺自己的臀部了。看到后來,我都忍不住開始搖擺了,不過不是音樂使然,而是因為快要被單調的節目弄出羊顛瘋在抽搐了。幸虧我每周還可以在穆夫塔家里收看點外面的電視節目,lbc啊,mbc啊,每次看到他們的歌舞綜藝節目我都會賴在電視机前面一步都走不動, 特別是lbc里面的著名節目“眼睛之夜”,那可真的是讓我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啊,黎巴嫩本來就是全世界美女比例最高的國家,而且因為黎巴嫩大約50%的人口信奉天主教和東正教,是唯一不以伊斯蘭教為國教的阿拉伯國家,所以這部分人的風氣十分開放,電視節目中的嘉賓到觀眾的穿著,語言和動作都十分性感大膽和開放,氣氛熱烈,如果不是因為她們說阿拉伯語,我都會產生這是法國女生的錯覺!每次都是等到節目完了我眨眨酸痛的眼睛,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口水已經流了一地,然后就坐在那里長吁短嘆,哀怨自己的命苦,為什麼沒有被送到黎巴嫩工作。


可是這一天晚上,等到電視節目都結束了, 穆夫塔也已經回自己的臥室睡覺去了的時候,和我睡一個屋子的rofiq突然神祕兮兮的和我說,“阿德南,要不要看看好看的節目?我現在知道衛星電視接收器的密碼了,等一下我爸爸睡著了,我就去把衛星電視打開。”看他那一臉抑制不住的笑容,我想這是什麼啊?至于這麼神祕麼?好容易捱過去半個小時我們都已經准備好了,rofiq爬起來,踮著腳賊一樣的溜了出去,几分鐘的時間就兩眼發綠光的回來的,忙不迭的打開電視!哇賽!電視屏幕里面兩個身材惹火的金發女郎正抱在一起滾來滾去!雖然我們已經把電視机音量調到了最小,可是在利比亞寂靜的夜里我們的耳邊還是充滿了挑逗性的呻吟聲(此處少兒不宜,大家見諒),我使勁的吞咽著口水,可是喉結上上下下卻覺得喉嚨里面干干,像是火燒得一樣。我先承認錯誤,在大學的時候,我也沒有少在宿舍里用電腦看a片,靠著在大學里積累下來的定力我還沒有太失態,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次收看傳說中的歐美國家夜間成人節目,居然會是在一個阿拉伯人家里,還是被阿拉伯人拉下水而不是我拉他下水的,傳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笑話哦。也不知道想當年革命胜利以后,經常包著頭巾親自下歌舞廳抓露著大腿的舞女的領袖卡扎菲知道以后會作何感想?就在我瞠目張口面容呆痴之際,rofiq突然搗了我一下,說到你們中國了,我一愣,不會吧?這意大利人的成人電視台也有中國女人表演節目啊?忙凝神細看誰在給中國人民丟臉,果然,在床上滾動的兩個金發女郎消失了,代之而出的是屏幕右側的一個寬衣解帶,身材丰滿的意大利金發少婦,舉著一個玻璃瓶,畫面的左側則是一個帥哥正深情款款的摟著一個美女轉著圈,我正在奇怪這和中國有什麼關系呢,那個金發少婦開口說話了,用那帶著一口意大利腔調的英語向人們介紹手中的瓶子說:“中國清朝一百五十年宮廷祕方,保你......(此處略去300字,內容同我們家門口經常被塞進來的“某某護寶液”“某某養腎丸”的小廣告)”隨著少婦的介紹,金發情侶的圖像變換為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國老頭的面孔,頭上戴著清朝的頂戴花翎,流著一根直直的辮子,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我心里頓時百感交集,這可是我在利比亞十個月當中看到的唯一的中國產品的廣告啊!而且還勞動了意大利成人電視台的老板娘親自露點,赤膊上陣宣傳我們的產品啊!可見我們中國的補腎壯陽葯在全世界都處于領先地位了呢!這一個廣告多少平衡了一些我每天在電視里看到丰田汽車,三星電子廣告后產生的心理失衡!從此我也經常揚眉吐氣的和周圍日本韓國人大聲宣告,我也看到中國的產品廣告了!至于是什麼產品,呵呵,甭問,反正比你那破電子產品重要就是了!就你們這幫龜兒子最需要這東西!


可是這樣的好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就迎來了非洲人心目中的大事------非洲杯開始了!無論是利比亞人還是非洲黑人,打開電視机里面放的都是非洲杯的比賽,我向來不愛足球, 可是窮极無聊之下,也沒有別的選擇, 只好說服自己:“你只有去適應社會,不能讓社會適應你,算了吧,在非洲培養一下自己的足球的興趣也未嘗不是一件坏事。”打開電視机以前,我下定決心,不怕萬難,一定要把這場球看到底,可是一打開電視,我就知道今天有點不妙, 布基納法索對喀麥隆,在播音員快速激昂的阿拉伯語解說下,我只看見綠茵場上滿場到處是黑咕隆咚的腦袋在滾動,在堅持了不到十分鐘之后,我終于受不了了!啪的一下關掉電視,怒氣沖沖的往外走,我一直走出大院,板著臉攔了一輛車一直跑到海邊,慢慢的散步,消磨時間。


我慢慢從海邊踱向中心廣場, 在老式阿拉伯市場的門柱下,斜靠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利比亞男生, 他很友好的朝我點頭微笑,我也習慣性的點頭答禮,正准備從他身邊擦過之際,他突然攔住我,和我說起話來,反正我也沒事, 就聊聊吧, 開始無非就是自報家門咯, 和現在網上聊天的套話一樣,多大,什麼名字,從哪里來,干什麼,談話中我知道了他是利比亞國立法蒂哈大學的學生,就是我去學阿拉伯語飽受惊嚇的大學,眼看著聊得滿投机的,我也就逐漸放松了警惕,本來利比亞人就對我很友好,一個大學生對我又能怎麼樣呢?突然他對我眨著眼睛笑笑說,“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玩麼?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公園。”我看看手表,已經快要八點多了,心里不禁有點打鼓,“太晚了吧?”他笑著說:“沒關系,不晚的,公園不遠,坐車很快就到了,等一下玩過了我就帶你去我家,有爸爸,媽媽,還有妹妹,都會喜歡你的!”我的耳朵一下子抓住了“媽媽”和“妹妹”兩個詞,開始心動了“嘿嘿,有媽媽還有妹妹可以認識哦!”我的理智在那里告訴我,不要跟他去,為什麼他要介紹媽媽和妹妹給我呢?可是腳底下已經忍不住和他直奔車站了。

我們跳上一輛路過的空載中巴,那哥們大聲的和司机介紹我是來自中國的,我也一臉天真地和司机笑了笑打個招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隱隱覺得司机的笑容和看我的眼神中含有一絲詭异。汽車很快的駛到兩條出城公路的交叉口處,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那個小伙子跳下車我也跟著跳了下去,向著草叢深處走過去,我心里開始打鼓,腳下也發虛,可是就這樣掉頭往后跑不是我的風格,我硬著頭皮一點點的往前挪, 挪到跟前一看,啊呀!我們站在一個高坡上,下面就是干枯的河床,我回頭一看,那個小伙子正在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看著我呢!我的腦袋緊張的高速運轉起來,絞盡腦汁搜索著適合于這種眼光的的形容詞,恐怖和凶惡都不是,人家對我滿臉是笑呢;那麼曖昧,有那麼點意思,再繼續挖,色迷迷?好像程度還不夠!嗯,那就是......淫蕩!啊!我一下子跳起三尺高,就是這個詞,他正在用一種淫蕩的眼光盯著我!我頓時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一地!我聲音發顫的對他說:“這里不好玩,我要走了。”他突然顯出很著急的樣子:“別啊,我們玩一會吧!”我嚇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天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玻璃啊!我的膝蓋已經不會打彎了,矗著兩條腿抖抖索索的往外邊挪,突然他坐了下來,伸手居然在我兩腿之間摸了一下,轟隆!我覺得和天塌了一樣,全身汗毛倒豎,大汗淋漓,突然之間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沖著他大喊:“你是穆斯林,我也是穆斯林,這是非法的!”喊完以后撒丫子就跑啊,我高中的時候50米成績是8秒2,很菜的,可是這回自我感覺是自打能動以來跑得最全身心投入的一回,我一直跑上了公路還不敢回頭看,低著頭只管在那動物狂奔呢。一邊跑還一邊想哭,剎那之間我理解了以往看的很多電影里面,為什麼許多中國的姑娘被日本鬼子侮辱以后都要哭哭啼啼半天然后投井,敢情就連我,也好几次差點奔跑當中改變方向直奔地中海了呢!


一直到跑出老遠了並且确信他沒有追上來,我才停下來,跟個霜打了的茄子似得蹲在公路邊大口大口的喘氣,穩定心神,我伸出手去,作了個搭車的姿勢,利比亞商品經濟不發達,出租車不多,可是几乎人人都有私家車,也很樂于助人,只要順路,多主動停下來帶我們一段,我也經常搭這樣的免費順風車。所以當一輛標志旅行車停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也就不假思索的和司机打了個招呼,坐到了他的旁邊。司机是個中年男人,留著小胡子,看我滿臉大汗的樣子,就很關切的和我說話,我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就眼睛看著車窗外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無意中听見他說他是一個作家,我的心驀的就緊張起來了,作家?記得當年在浙大,說誰是文學青年誰都會激動地要拼命,因為在浙大這樣的理工科院校里,所謂的文學青年就是流氓的代名詞啊!現在我旁邊可是個文學中年---作家啊!他好像發現了我的緊張,拍了几下我的臉,叫我放松些,我呼出一口長氣,以為誤會了好人。可是討厭的是他居然還在拍我的臉,還自言自語地說:“你的皮膚真好啊,你很帥啊!”我把頭移開,心里感到很別扭,他卻得寸進尺了,又拍了拍我的左腿,邊拍邊說:“很好,很結實啊!”我全身的肌肉開始緊張起來了,不會剛跳出狼洞又掉進虎窩里了吧?我還是在他的車子上啊!我這正在緊張的思考對策呢,作家先生又把他罪惡的手伸到我的褲腰處了,居然厚顏無恥的對我說:“脫下來讓我看看吧!”給你看?給你看什麼啊?憑什麼啊?說的話我都听不懂了!我兩眼開始發黑,氣也快喘不過來了,那個沮喪啊,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出門連遇倆玻璃?難道我命該在利比亞慘遭荼毒?嗚嗚~~~~~~~~~~那我還真生不如死呢!這時候車子已經接近了我們的大院門口,可是作家卻沒有減速的意思,他扭頭和我說道:“我帶你去看看利比亞的夜景吧!”說完車子沖過我的大院門口,一直向著黑暗的庄園深處開過去,我已經可以确定這是個老玻璃了!突然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小時候在小人書上看到過的英雄形象,什麼劉文學啊!劉胡蘭啊!劉少云啊!劉存瑞啊!......倒!怎麼一緊張,大家都改姓劉了?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一邊壓抑著緊張,壓低了聲音問他:“很晚了,我不想看什麼夜景了,可以帶我回去麼?”一邊拿眼睛的余光瞟著他的反應,右手在座椅后面搜索著任何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我准備一旦發現他有任何不對,立刻暴起一邊搶奪方向盤,一邊猛砸他的腦袋!奶奶的,也是受了多少年革命英雄主義教育的,關鍵時刻,怎能感冒?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諒他也不敢和我同歸于盡!大概是他也感受到了我身上暴漲到几百萬的戰斗數值,一聲未吭,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調轉方向,向我的大院開去,一路上,我怒目圓睜,雙拳緊握,睚眥盡裂,殺氣騰騰。等到車子真的停在我的大院門口時,我慢慢的點頭說了一聲謝謝,机械的打開車門,跨出車外,站在那里目送旅行車絕塵而去。等到旅行車在我的眼睛里消失的那一刻,我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渾身發抖,院子門口的倆黑人門衛急忙跑出來要把我扶起來,可是我軟的和面條一樣,一個勁的往下出溜,最后倆黑人沒辦法,只好把我一路拖回自己的公寓,我渾身抖得和篩糠一樣,連鑰匙都舉不起來了,甘肅的回民兄弟舒艾布急忙跑了過來,幫我打開了門,和黑人一塊把我扔到了床上。


就這樣我在床上得瑟了一夜,惊動了許多國家的朋友來看望我,大家都關切地問我怎麼了:“看這小子嚇得,臉都綠了!”等我說了原委,大家都哄笑起來,絕大多數的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曆哦,連舒艾布也說他曾經在買菜的時候,被一個黑人伸手摸過他的“8黎l”(此乃甘肅方言,意思大家一想必知),他寬慰我說,在國外麼,被人關注是很正常的,被女人關注是我們所希望的,但是凡事必有兩面性,有女人關注,自然也會有玻璃關注,想開點也就算了吧!我逐漸從惊恐中恢復過來,可是在最初的几天,一想到上街去閑逛,還是有點怕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是人之常情麼!可是我這樣下班以后總悶在家里,畢竟對于身心都不利, 想個什麼辦法可以消磨業余時間呢?


我和經常在一起陪伴我的舒艾布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們的大院里面有個外國人活動中心,里面也有電視,不用說,也就是非洲杯;此外有日本人教大家空手道,有病啊,我堂堂中華上國的人去學你倭寇的空手道?雖然日本人也曾經要求和我們比試比試,但是總是被我們以“我們中華武朮講究以德服人”糊弄過去;再就是乒乓球台,可是絕大多數時間被一幫獨聯體的小伙子占据著,弄他們的獨聯體聯賽,我們也想參加來著,可是從裁判到對方選手大呼小叫的都是俄語,也只好作罷;至于國際象棋比賽,更是沒有我們什麼事情。


這一天,天氣异常晴好,我很喜歡晒被子,因為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聞著太陽的香味,我喊來舒艾布,我們一起動手把我的被子和褥子全部扛了出去,就在我們回到房間的那一剎那,我們倆的眼光同時盯住了---我床上的床板!厚度,表面光洁度,一切都是那麼的合適!我和舒艾布相對一視,同時歡呼起來,他立刻跑回自己的公寓,雀躍著拿來了尺子和鋸子,他們是路橋公司的,各式家伙不要太充足啊。我們反鎖上門,在房間里面唱起了快樂的歌:“太陽當頭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著炸葯包......”其他的中國哥們兒逐漸發現不對勁了,在這個公寓群中,就屬我倆最小,平時大家也都挺照顧我們的,這會兒這倆傻小子怎麼了啊?光听著房間里唱,也不見倆人出來,是不是又受什麼刺激了?好几位老哥都聚集在我的門前猛敲我的房門,可是我們的回答只有等一等,等一等。


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我的房門突然打開了,我和舒艾布滿臉喜色地站在大家面前,驕傲的舉起半個下午的勞動成果---一副嶄新的自制麻將!大家全都歡呼起來了!我們几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活動中心,我和舒艾布首先占据了桌子的兩個位置,剩下的几個人紛紛你推我搡的搶奪剩下的兩個座位,相互之間几乎都要大打出手了。等到大家最后排好了座次, 活動中心里面就響起了稀里嘩啦的洗牌的聲音了,“白板”“紅中”“吃!碰!”“自摸!胡了!”之聲不絕于耳,而且很多次因為放炮之類的事情大家吵得面紅耳赤。沒辦法,利比亞的土地上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麻將麼,而且各個地方的玩法也不盡相同,開始的吵嚷是在所難免的。不知不覺很長時間過去了,我一抬頭,抽了一口涼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周圍圍上來黑壓壓的一圈這麼多人,獨聯體的,日本人,還有什麼土耳其的波斯尼亞的,大家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圍過來看我們中國人的新游戲。各個腦袋伸得長長的,凝神靜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們的每一個動作,生怕惊動了我們。從此,在這座外國人活動中心當中,天天響著三個聲音,一是日本人的“干哈呢?干哈呢?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二是俄國人的乒乓聲,再一個響徹云霄的就是我們的洗牌聲和不亦樂乎的爭吵了,最吸引人的毫無疑問要數我們的東方神祕游戲,每天都是一大堆人圍觀。


這一天,我們有几個老兄去利比亞南方出差了,牌桌上只剩下三個人,三缺一啊,真是急死人了,這可不比國內,隨便打個電話人就屁顛屁顛的來了,急得我們正在抓耳撓腮的時候,旁邊一個塔吉克斯坦的小胡子摩西.阿尤波夫竟然當仁不讓的坐了下來要和我們玩兩盤!這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麼?我們決定了,砍他!在把所有的萬字牌都標上阿拉伯數字之后,我們就開始搓起來了,几圈牌下來,我們几乎要昏倒,連天胡他都能摸出來!這日子沒法活了,我們總共欠了他不下二十頓飯!摩西的大獲全胜,在利比亞的麻將史上是具有曆史轉折意義的,在那一天之前,麻將僅限于中國人之間玩耍,在那一天之后,麻將就已經屬于全世界了!摩西用俄語和獨聯體國家的人解釋麻將的玩法,用突厥語和土耳其人解釋,俄國人再解釋給南斯拉夫,波斯尼亞人听,第二天,滿院子就看見男人們都在呼哧呼哧的鋸床板了,到了晚上,半個活動中心里面擺上了五六桌麻將, 鬧騰得連日本人的哼哼哈嘿也進行不下去了,整個一麻雀館啊!我環顧四周,滿意地笑了,雖然現在只能在地板上直接鋪席夢思,可是憑直覺,我的幸福時光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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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 Board Moderator
回覆: 大陸朋友的 - 利比亞 遊記
哇靠....這篇是真的? 還是掰的啊?....境遇還真是離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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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minaHara

看完了~好長喔
他是去留學的嗎??日子未免太爽了吧?
好像他們只歡迎中國大陸,對台灣人可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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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員

很久以前,在利比亞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台灣都把利比亞也給忘了, 其實約20幾年前,台灣還有不少工作人員在利比亞, 與我一起在那兒唸書的台灣學生前後也有4、50人之多, 那是在美國與他們還沒交惡之前的時代, 利比亞政府以前對我們還算友善, 利比亞也曾經是美國海外最大的軍事基地所在國, 可是世事多變化..........看了這篇, 又想起一些陳年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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